<h3><b>ps:<br> 未语泪先流,说的是我现在的状态。还没等我落笔,情绪就已经不能控制。胡乱地抹掉眼泪,告诫自己别矫情,简单地记录就好,可眼泪还是止不住。</b></h3><h3></h3><h3><b><br></b></h3><b> 在我的生命中,父亲一直是为我遮风挡雨的大树。未曾想到,有一天,我也成了父亲的大树。</b><h3></h3><h3><b><br></b></h3><b> 2010年、2011年,家里经历了两件大事:父亲的左肺叶切除手术和姐姐的突然离世。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我濒临崩溃,在面对中挣扎,在挣扎中逃避,在逃避中承担,努力地调整自己的状态,希望自己能变得足够强大、做得足够好,去填补姐姐离世后父母心底的那个漏洞,可是我却怎么也做不好。</b><h3></h3><h3><b><br></b></h3><b> 我的状态,父亲看在眼里,他承受着术后恢复和失去爱女的双重疼痛,依然以大树的姿态,站在我的身后,成为我的依靠。</b><div><b><br> 那段时间,看着一夜间长大的我,父亲满眼心疼,他对我说:“孩子,别怕,你慢点儿长大,有爸在”。 第一次听到父亲说这话,是在父亲接受药物治疗的时候,那时候我一直以来的坚强和隐忍瞬间被瓦解,以至于直到今天,每每听到或想起这句话,我都会如现在这般泪如雨下。</b><h3></h3><h3><b><br></b></h3><b> ——以此为序<br> 希望我接下来的诉说波澜不惊</b></div> <h3><b> 生活总会在不经意间呈现出它最为残酷的一面。2010年春天还没过完,父亲便因为感冒咳嗽而入院治疗,拍片结果出来后,医生告知我们,父亲的左肺叶上有阴影,怀疑是肿瘤,需要做进一步检查。原本担忧的心情变得更加忐忑,我们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平素里健健康康的父亲就这样病倒。</b></h3><h3><b><br></b></h3><h3><b> 为了进一步检查,叔叔、姑姑和我们陪同父亲先后去了301和协和医院,检查结果还没出来,我们便从医生的谈话中知道了,我们寄希望于“是小医院医生误诊了”的假想落空了。父亲是真的病了,而且病的名字还有点儿吓人。</b></h3><h3><h3><b><br></b></h3><b> 那天,看着大家失去血色的脸,父亲知道我们被吓坏了,他告诉我们,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只有过不去的人,每个人都会面对生老病死,要用平常心平和地去对待。那一瞬间,在父母和姐姐的庇护下,活得无忧无虑的我才有实感:那个给了我生命、伴着我成长的男人,生命受到了疾病的威胁。</b></h3> <h3><b> 最终检查结果出来后,医生说父亲肺叶上病灶的位置有点特殊,专家会诊的结果是做四到五次药物治疗,控制病灶再进行手术。</b></h3><h3><b><br></b></h3><h3><b> 输半个月药,再停药半个月,如此反复,父亲的身体变得很瘦弱。恶心、呕吐、掉头发,每天到医院抽血,做血常规检查、监测白细胞值,清理埋在手臂上的输液管……,看着病中的父亲,我时常偷偷地掉眼泪。我的难过瞒不住父亲,为了不让我伤心,父亲即使没有胃口,也会认真吃饭;为了不让我看到他掉头发,他让妈妈给他理了个光头……</b></h3><h3></h3><h3><b><br></b></h3><b> 父亲说,我是一夜间长大的。父亲药物治疗停药在家的时候,我学着分担母亲的压力,照顾父亲的一日三餐,从最初的什么都不会做,到每天煲三四种汤,每顿饭菜不重样,学会做这些我似乎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b><h3></h3><h3><b><br></b></h3><b> 父亲用药期间,免疫力低下,最怕血常规异常和白细胞值降低。和叔叔私交很好的一位肿瘤专家告诉我们,升白细胞值最有效的办法是喝鳝鱼骨头汤。一斤鳝鱼只要鱼骨,冷水浸泡洗净鳝鱼血,然后再小油小火煲成一小碗汤,一天一碗,能确保白细胞数量每天都在正常值范围内。</b> <h3><b> 那时候我刚学会开车,为了给父亲做鳝鱼骨头汤喝,我背着父亲开了30多分钟车,去离家很远的水产市场买鳝鱼,然后拜托商贩帮我宰杀鳝鱼,把鱼骨头剃出来。</b></h3><h3><b><br></b></h3><h3><b> 父亲看到我拿回鳝鱼骨头的那一瞬间,无声地哭了。因为他知道我很胆小,从小就极为惧怕蛇、鳝鱼这类东西。清洗鳝鱼骨头时,原本卷成一卷的鳝鱼骨头竟然自顾自地弹了一下,看着我受惊吓的模样,父亲原本止住的泪水再次流下来。他和我说,“闺女,你不要勉强自己,不要去做危险的事情,不要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你可以慢点长大,爸很好,你别担心。”听着父亲的话,无论我怎么坚强,也抑制不住流下来的泪水。<br></b></h3><h3><b><br></b></h3><h3><b> 我只要父亲这棵大树,只要有父亲在,多难我都不怕。<br></b></h3><h3><b><br></b></h3><h3><b> 直到今日,父亲还会说起,他手术住院前,翻看家里的冰柜和冰箱,看到那装了满满一冰柜的无骨鳝鱼肉时的惊讶和心疼。他说,在当时,他与疾病进行着抗争,没有给予我足够的关心和关注,以至于他都没想到,胆小的女儿,为了他每天去请人宰杀鳝鱼,家里的鳝鱼肉堆积了那么多。父亲说,那时候我是他的大树,给了他坚持和战胜疾病的信心和勇气。</b></h3><div><b><br></b></div> <h3><b> 父亲手术那天,术前告知单需要家属签字,那一张薄薄的纸,重若千斤,每一项内容都系着父亲的生命。那是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父亲与死亡的距离是那样的近,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害怕。面对那张告知单,懦弱的我想要逃跑,但我知道我不能逃,我要像父亲那样站成一棵树,一棵能够为父亲遮挡风雨的树。</b></h3><h3><b><br></b></h3><h3><b> 父亲的手术很成功,预计12个小时的手术,9个小时顺利结束。术后一小时,父亲清醒过来,虽然不能说话,但我知道我坚强的父亲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父亲能说话的那天,他高兴地和我说“闺女,爸答应一直陪着你们,说话就算话,你看爸不是好好的嘛。看着你这么小,却变得这么懂事,爸都心疼你了。”那一次父亲哭了,我也哭了,却是因为开心。</b></h3> <h3><b> 在家人的悉心照料下,父亲术后恢复得很好,各项检查指标都很正常。一家人的幸福生活在继续。但让我们没想到的是,父亲术后不到半年,姐姐因为心脏骤停突然离开了我们。那一天是腊月十七,姐姐下午两点入院,晚上七点离世。当时只有我和姐夫在她的身边。</b></h3><h3><b><br></b></h3><h3><b> 那天晚上,担心刚刚做了大手术的父亲和挚爱姐姐的母亲受不了打击,我和姐夫把姐姐去世的消息,通知了父母以外的亲人,瞒了父母整整一个晚上。第二天在两辆急救车的保障下,我和姑姑们将姐姐离世的消息分别告诉了父母。父母哭得很厉害,但他们却为了我选择了坚强。父母怕我担心他们,也怕我年纪小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b></h3> <h3><b> 姐姐的后事办完后,父亲和姐夫有过一次长谈,了解姐姐去世时的情形。父亲心疼早早离开的姐姐,哭成了泪人。那天,父亲从姐夫口中了解到,姐姐去世那个晚上,我摊倒在地上,抱着姐姐不撒手,哭喊着让姐姐醒过来,让医生救姐姐;亲人们还没有赶到医院时,殡仪馆的人说,得给姐姐买她离开时穿的衣服,寒冷的冬夜里,从没接触过这方面事物的我一个人去殡葬用品专卖店为姐姐挑选衣服;给姐姐穿完衣服后,我跪在姐姐的病床前哭着亲吻着姐姐额头,看着一群人把姐姐抬走……父亲哭得几欲晕倒。</b></h3><h3><b><br></b></h3><h3><b> 我没有看到父亲哭泣,但我可以想像到当时的情形,是怎样钻心蚀骨的痛,让一贯强大的父亲,一味地责怪自己作为一家之长,没有照顾好两个女儿。每每想到这,身体仍会不由自主地颤抖,心仿佛被一只大手,紧紧地、用力地攥着,痛得我无法呼吸。那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疼啊,父母的心该有多疼。</b></h3> <h3><b> 泪水,有着隐忍的出口,面对这世事,簌簌落下来,难以自已。我承认自己不是个好孩子。姐姐离开的这些年,我活成了两个人。独处时,我的世界只剩下我自己,每个夜晚寒冷和悲伤会悄悄地蔓延我的全身,时间会一点一滴地抽走我的灵魂,我用烈酒和泪水将自己的悲伤伪装成坚强的盔甲,生命中有大片的空白和沉默;和父母在一起时,我阳光向上,甜美地微笑,内心却像个孩子一样,渴望在父母的怀里放声哭泣,可是我不能,我无法容忍自己这般放肆地哭,更不允许自己这样脆弱。</b></h3><h3><b><br></b></h3><h3><b> 我以为,这一切父亲是不知道的,其实不是,父亲全都知道。父亲知道,我想念姐姐,却不敢在他们面前提及她,于是他会主动讲一些我不知道的、姐姐的童年。父亲会讲,姐姐和我还小的时候,漂亮的姐姐常常会问他们:“爸爸、妈妈,我小妹丑得八怪,是吧”,然后在她得到满意的答案之后,扭着小屁股走到我面前,捏我的脸蛋儿,嘻嘻地笑。我知道,父亲讲这些的时候,他的心里是疼的。</b></h3> <h3><b> 姐姐离开那年,我从西宁前往拉萨,完成姐姐的遗愿回来后,父亲张开双臂笨拙地拥抱了我,那一刻在川藏路上经历了风雨洗礼的我,第一次感觉到父亲比我更需要关怀、更像个孩子。也是从那时候开始,我的生理和心理年龄,真正意义上地长大了。</b></h3><h3><b><br></b></h3><h3><b> 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我接受生活和命运给予我的一切,不再故作坚强,不再强颜欢笑。生活开始以父母为中心,父母也慢慢接受长大了的、坚强的我。尽管,父亲还时常会对我说:“闺女,你慢点长大,我和你妈妈才不会变老。”</b></h3> <h3><b> 谁能阻挡住时光的脚步?现在因为工作原因,不能时常陪伴在父母的身边。但每次打电话回时,从电话这头,我就能听出父亲的愉悦;每次出差回来,给父母带各地的特色手信和小吃,他们高兴得和孩子一样,逐个把玩,逐一品尝……,我知道随着父亲、母亲的一天天老去,我会变成他们背后的参天大树。我也乐于看到这样的情景。</b></h3><h3><b><br></b></h3><h3><b> 风雨里,还有人把我当个孩子,这是我的幸福。</b></h3><h3><b><br></b></h3><h3><b> 我所庆幸的是,现在父母都很健康,如此才会有我的岁月静好。</b></h3> <h3><b> 当我哭着记录完这段文字的时候,“孩子,别怕,你慢点儿长大,有爸在”这句话,便已不再是我心底最深的痛,而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记忆。祝愿我的父母都能长命岁,也祝愿我自己能比父母活得更久一点,不,比父母多活一天、一个小时也好,因为我不想让父母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楚。</b></h3> <h3><font color="#b04fbb"><b> 最后,以父亲说给我的话做为此篇的结束语,父亲说:和那些悲伤的记忆相比,要成为一个承载更多幸福记忆的人;如果你还不明白状况,就不要轻易做出判断,因为没有资格;掉落在地上的刀片,不能再用手去抓;尽管位置可以左右人生,但决定人生走向的是人性;人生如同跑步,运动鞋里有一粒小石子就会毁掉全程;睁开眼睛,会心感畏惧,并不是一件坏事,至少证明我们还活着。</b></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