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很久没听见父亲的声音了,很想、很思、很念……</h3><h3> 父亲是名军人,近四十岁得我,在我儿时的眼里他的脸上总是写满了严肃,往日里很少与孩子们交流,言语不多,但每一次的交流都像是在敦促,铿锵有力的声音里,中心思想表达得永远非常准确突出,认真里没有商量。从1927年11月到2010年12月,所有的孩子们或远或近地陪伴着他,但直到父亲匆匆离去,我才仿佛从他渐远的背影里读懂了他曾有过的不同寻常的人生。品味那些已远去的零碎的教诲,方感父亲的语言原来也如此生动。时光会淡去一切,而记忆深处的印记却已铭心刻骨。</h3> <h3> 1969年,因为多重原因,我们全家告别了北京来到四川,来到那个远离城市喧嚣的军营。这里是作者麦家同名小说影视作品《暗算》、《风声》、《解秘》的出处地,是两代中国军人为共和国的和平与安危保驾护航隐默奉献的见证之地。在茅盾文学奖答谢词中,作家麦家有这样一段告白:二十八年前,一个非常普通的日子,我走进了一个极其不寻常的地方,那是一座秘密的军营。我在那里有幸结识了一群特殊的军人,他们是人中精灵,他们的智慧可以炼成金,他们罕见迷人的才华和胆识本来可以让他们成为名利场上的宠儿。但由于从事了特殊的职业,他们一直生活在世俗的阳光无法照射到的角落,他们的故事,他们的情感,他们的命运,是我们永远的秘密。事实证明,我普通的智商和优柔寡断的性情根本不配做他们的战友。我被淘汰了!所以,事隔不久,悄悄地我走了,正如当初我悄悄地去。然而他们却再也没有走出我的心间。他们像你年少时代的一场单相思的恋爱,因为神秘而变得更加完美,因为没有收获,反而成了永久的想念,冥顽地盘踞于心间。时代在转眼间变得喧嚣,越是喧嚣,他们在我心间的形象越是变得鲜明而亮丽。我知道,时代确实变了,但我相信他们没有变。他们不会变。他们不能变。他们依然是从前,依然是无名无利,却无私无畏。我为他们感动,也为他们心酸。就这样,我以魔术的方式再现了他们,这也是我们惟一能了解他们的方式因为他们的真实,是不能书写的。</h3><h3> 也就是这份殊荣,我知道了父亲以及我的母亲是怎么的一群人。他们的辉煌已载入了共和国的历史,他们的工作我不甚了解,也无从评说,但他们"打死不离开组织"的精神,以及包裹在箱底里的功勋章、奖状和荣誉证书让我见证了他们一辈子对信仰的恪守,无论荣辱,执着追寻,仅此一点便不用更多的语言已完美诠释了父亲这代人对党和事业的无限忠诚。</h3> <h3> 父亲是"特殊的人",更是普通的人,一样把平凡注入生命,一样把平淡揉进生活。刚到四川,我极不适应这里气候,自幼体小羸弱,为了强健我的身体,从我记得那个地方开始,只要在家,每日清晨六点,营区大院的起床号吹过,屋外走廊里便会响起父亲坚实的脚步声,随后便是当当的敲门声,没有严厉的命令,任我再不情愿,总会乖乖从床上爬起来,随他出门跟着一队队出操的队伍,沿着营区里唯一一条依山而建的公路踢踏踢踏地跑去。就这样,无论刮风下雨,和着委屈将一份坚强与毅力写入了我成长的履历。</h3><h3> 父亲是个简约的人,衣着单一,吃饭简单,生活简朴。在部队,那时候,几乎没有人家生火做饭,都在大食堂就餐。虽然,供给制下物资匮乏,但部队的生活总还是优于地方,即便如此,父亲每餐打饭总像是比着刚够温饱线的边缘,能简则简,很少浪费。吃饭的时候,食堂里总还是燥闹,但我家坐的餐桌边总是很安静,只有当孩子把饭洒落在桌子上时,父亲就会把手中的筷子倒过来在桌面上轻轻敲敲,然后道声"粒粒俱辛苦"。也就是从那时起,无论在幼儿园还是食堂,我吃完的饭碗里再不见剩饭,桌子上再没掉落一颗米。</h3> <h3><br /></h3><h3> 渐渐地我们长大成人了,并都建立了自己的三观与人生,对不断变迁的世界与诱惑充满了渴望与想往,但无论怎样碰撞,父亲总会坚守他做人的底线,绝无突破。活着或许不能改变别人的看法,但必须让自己活得坦然,父亲的信念里似乎就是这样。十六岁,第一次出远门,临行前我用楚楚可怜的目光寻找母亲的救援,母亲找到父亲,"要个车送送她吧",父亲心知肚明,却没有接受,他认为这不是我该相享受的内容,但他帮我叫了辆出租,帮我搬动了行李算是为我送行。记忆中类似的事情很多,不仅对我,对哥姐,也对母亲都是如此不尽人情。八十年代初期,创业潮搅翻南北西东,远在浙江的表哥带几大包编织袋的五金工具投奔到父亲名下,请求支援,父亲婉言拒绝,理由就一个,"靠自己"!表哥们并不理解,总认为父亲以及他的战友、亲人、发小有很多资源为什么不共享,父亲总是笑答,"别人的资源是别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的言语放在当下,所有人都会认为他不可理喻,会觉得这个人为何如此不融于世,不懂人情世故。</h3> <h3> 但父亲是正直的、善良的、包容的、慈爱的、重情的。 </h3><h3> 1972年因为政治运动影响,父亲和母亲受到牵连,受到排挤,全家举迁前往四川简阳中国医科院分院血液所,此间文革余孽猖獗,即使是在那种特殊的困境里,父亲依旧坚定着对信仰的执着,不惜自身的安危用智慧与胆识保护着修瑞娟等一批优秀的医学科学专家学者,为她们开辟出地下实验室,为科学实验保驾护航。</h3><h3> 父亲不善言表对家人的爱,他的爱融化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里,向外淋漓尽致地传播。在北京,那时家里最值钱的东西是一架缝纫机,那是父亲常常在休息日给四个孩子缝补衣服的武器。每当机器嗒嗒在耳畔响起,我仿佛就能看见,阳光里,那不算伟岸的身躯里透出的无限慈爱。哥姐们小的时候,毎逢假日,他也会带着全家去附近的公园,把欢乐定格在胶片上,只可惜我那时太小,没留下太多的记忆。多年了,父亲总是在不经意间传递着爱,在儿女"接不开锅""困难重重"时,会及时赶到送来佳肴,伸出经济上的援手,在孙子辈无处搁放的时候他会张开迎接的双臂,虽然,他好静,不喜欢被打扰,但依旧心甘情愿地为我们付出。父亲对自己一直很节俭,节俭得让人觉得抠涩,但对需要帮助的人却极为慷慨。在离开北京后的近二十年的日子里,在家境并不宽裕的情况下,父亲无怨无悔地支持和帮助当时也因政治运动而将家庭推向贫困边缘的亲友们,资助抚育着十来个孩子以及我的外婆。父亲是感恩的人,每次进京出差,总忘不了去看看那位在我幼年时抚育过我,管过家和哥姐,我们亲切称她"奶奶"的老保姆。</h3><h3> 虽为军人,父亲却也有着自己的浪漫情怀,骨子里时尔也透露出他很小资与清傲的一面,他喜欢摄影,喜欢打乒乓球,曾在部队系统比赛中获得冠军。父亲早年就读于复旦大学,但因为地下党的工作,没能足够认真地修学,时至今朝,看书便是他最大的乐趣。</h3> <h3> 父亲这一生没留下什么豪言壮语,但站在他的身后,无需任何语言,身体力行的榜样力量,早已潜移默化融于心间,铭心开悟,至此我学会了自信、自尊、自立、自强、自律,也从父亲那里继承了正直、执着、勇敢、坚强、担当……</h3><h3> 光阴似箭,时光带走了岁月,却没能淡漠父亲在我心中的形象,任时间每分每秒地划过,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高尚。</h3> <h3> 又一个父亲节来临了,无需更多的言语,谨以此篇献上我对父亲最崇高的敬礼!</h3> <h3>注:插图为父亲工作过的营区,照片为后期制作。</h3> <h3><font color="#ed2308"><span style="caret-color: rgb(237, 35, 8);"> 感谢您的观赏,如果喜欢此文,请留下您的美赞和鼓励的点评!谢谢🙏</span></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