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也有梦,砺血志远鹏

上校1970

<h3>  民国二十六年十二月,日寇兵临黄河洛口北岸,几个背枪的鬼子骑兵,在鹊山村肆无忌惮地屠杀数十名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国民政府山东省主席韩复榘,闻讯一大惊失色,一枪未放,率三十万国军仓皇逃出济南。随之,日寇哼着樱花小调进占济南,民国二十七年(1938年)一月,日寇占领莱芜。</h3><h3><br></h3><h3> 韩主席跑了,国军跑了,共产党却起来了。鬼子一占领济南,共产党人就在徂徕山上的大庙里就树起了抗日义旗,这年八月,十九岁的父亲听说莱芜城也有了抗日的八路军,光着脚丫逃出家乡,成功投军。</h3><h3><br></h3><h3> 八路军山东莱芜独立营刘杰营长,接受了这个又瘦又矮的大男孩。才成立一个来月的独立营,由于父亲的到来,一百九十九人变成了二百人。十月,独立营正式编入八路军山东纵队四支队第二团。这支由贫苦农民和矿工组成的队伍,渐渐在抗日战争中壮大起来。</h3><h3><br></h3><h3> 然而,父亲的投军则是费尽了周折。</h3> <h3>★苦难的童年</h3><h3><br></h3><h3> 父亲出生在莱芜大山腹地一个叫做陡峪的小山村里,祖父只有二分山地,难以维持一个七个子女的家庭生活,常年靠去给莱芜煤矿井下背枕木挣钱垫补日子。父亲六岁上山去拾柴,八岁背着土筐去捡牛粪,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地主家的狗,富人家的孩子,轮番欺负他。</h3><h3><br></h3><h3> 祖父尝够了不识字的苦头,勒紧裤带,从牙缝里省出一点钱来,送十岁的父亲到二十里外的小学校去读书。</h3><h3><br></h3><h3> 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父亲被人看不起,富家子弟都不屑与他同桌,有钱人家的孩子吃着白面馍馍,斜眼看着啃食又黑又硬的粗面煎饼的父亲,投来轻蔑、厌恶的目光。但苦难砺练出的父亲牢记祖父的训诫,不比吃穿,只比读书。这年年终考试,父亲竟然考出一个并列第二名的好成绩。</h3><h3><br></h3><h3> 然而,屋漏偏逢连阴雨,狐狸专咬病鸭子。家中好境不长,一年后祖父下井时,因饥饿难支不甚摔倒,腿被坑木重重的砸伤,全家人的生活断了依赖,只好叫父亲缀学回家。</h3> <h3>★少年泪</h3><h3><br></h3><h3> 穷人家里无闲人,父亲十二岁那一年,祖父托煤矿的熟人,将他送到莱芜城一家粮栈里做小伙计,白天里为老板端茶倒水打扫店铺,装卸粮食,晚上给掌柜家人端屎倒尿关门上板,夜里睡在顶到屋梁的粮食垛上。别看是在粮栈里,可吃的全是发霉长虫的坏粮食,有时还是筛选出来的下料,吃一口全是咯嘭咯嘭的砂子。</h3><h3><br></h3><h3> 乡下的富人不把穷人当人看,城里的有钱人更是把穷人当牛马用。那年冬天一场大雪后的第二天,父亲早起卸板开店,刚打开门扇,就是一对父子搂抱在一起冻死在粮栈大门台阶上。老板嫌晦气,让父亲和几个伙什用领破席子将这父子俩拖到城外乱坟岗扔掉。父亲心痛含着泪用件旧衣服给那死孩子盖了盖,结果被老板发现,嫌他给店里招来了晦气,竟罚父亲两天不许吃饭。</h3><h3><br></h3><h3> 过年的夜里,父亲干了一天活累的倒在粮食垛上睡着了。半夜里,外出看戏的太太小姐回来敲门,父亲睡的太沉,起来开门晚了一会,穿着貂皮大氅的老板娘抓起柜台上的大算盘,狠狠砸在父亲的头上。十来岁的父亲顿时血流满面扑通一声昏死在地上。站在一傍的小姐还跳着脚骂:臭小子,装死!</h3><h3><br></h3><h3> 父亲被大伙计救醒过来,挂着血,流着泪,找老板说理,老板说:养你这个穷小子,还不如养条狗。父亲看这傢伙太欺负人,要他结算工钱,自已不干啦!胖的像头猪似的老板用鼻子哼哼两声,扯嗓子吼道:"白吃我饭,白睡我的房,还想要工钱,你不是做梦吧?″</h3><h3><br></h3><h3> 就这样,父亲给这黑心烂肺的资本家白干了两年多,最后分文未得,还被赶出了粮栈。</h3> <h3>★油磨坊里的困斗</h3><h3><br></h3><h3> 回到山里家中,眼见着兄弟姐妹个个饿的皮包骨头饥肠碌碌,父亲还没等头上的伤疤好利索,就到苗山附近一家大地主开的油磨坊里打工。</h3><h3><br></h3><h3> 油磨坊里水蒸火烤,冬天一身冰,夏天一身汗,更没有休息这一说。那石碾子石磨,一推就是二士多个小时,又瘦又矮的父亲比磨盘高不了多少,才几天功夫,父亲便累得腿肿的像水桶一样。财主每天过来不是称就是量,不是嫌父亲把料炒过了,就是骂父亲油榨少了,总是鸡蛋里挑骨头,变着法儿苛扣工钱。</h3><h3><br></h3><h3> 毕竟父亲读了一年书,在城里当小工时就从柜上扔的旧报纸上,只言片语的看到小鬼子打进东北的事儿,后来随财主上街送油,又零零碎碎听到鬼子进了山东,有钱人都人心慌慌准备南逃,还有从东北逃难的学生,说是北方有八路,专门保护老百姓,专门打鬼子。</h3><h3><br></h3><h3> 父亲总趁乡亲来买油卖粮的功夫,给山里的穷人讲外面的世界,话说多了,自然又说到有钱人为富不仁欺负穷人,日子久了,没有不透风的墙。终于有一天,财主领着狗腿子钻进油磨坊,指着父亲的鼻子吼着:</h3><h3> "你个穷小子,老老实实干你的活,国家大事是你管的吗?你吃了豹子胆了嘛?想煽动穷鬼们造反吗!″</h3><h3><br></h3><h3> 父亲怒目相视,用脚踢踢装满油的桶,又用手拍拍榨油的石磨,高声反问到:</h3><h3> "这油是你榨的么?这磨是你推的吗?凭什么你吃香喝辣不干活,而我们却只能啃豆饼(榨完油的下脚料)还得白天黑夜给你干?″</h3><h3><br></h3><h3> 狗财主见父亲竟敢当众顶撞他,气极败坏一挥手,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狗腿子,揪住父亲摁到在地就是一顿拳打脚踢。</h3> <h3>★北方有八路</h3><h3><br></h3><h3> 这事过后不久,狗财主怕父亲报复,就派一狗腿子天天到油坊来监工,狗腿子日子呆久了耐不住油坊的气味,又不敢违抗财主,便时不时拿父亲开心,今天打一顿,明天骂一天,父亲的日子像煎熬。</h3><h3><br></h3><h3> 终于有一天狗腿子被油坊味熏的长了病,回家歇着,狗财主一时也没换人来,父亲趁此机会,背个衣包,偷偷爬上北山,准备朝着传说中有八路的方向逃去。才翻过两个山梁,就被狗财主的人抓了回来,原来,父亲刚跑出油坊,就被住在村头的小寡妇发现,这女人和那财主有些瓜葛,她立马告诉了狗财主。</h3><h3><br></h3><h3> 父亲被吊在梁上被狗财主狠狠毒打,听父亲说去要当兵投八路,更是吓得心惊胆颤,唯恐父亲真当了八路,一定会回来报仇。父亲咬牙不改信念,坚决要去投八路。狗财主见硬的不行,便叫找来父亲的婶婶来劝他,</h3><h3> "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自古兵匪一家亲,你要当了兵?一家人以后别想再安宁。″</h3><h3><br></h3><h3> 父亲眼见逃不脱,也只好装做答应不逃跑。狗财主不放心,硬硬脱走父亲的那双鞋,还把磨坊门反锁上。</h3><h3><br></h3><h3> 那天夜里,父亲辗转反侧不能入睡,想想富人这么欺负穷人,想想鬼子一旦真来了又该怎么办?于是他下定决心,逃也要逃出去。黎明时刻,全村人连鸡鸭狗都在沉睡,父亲用工具撬开后墙的窗扇,翻墙上山,一口气跑出去十几里地,忽然觉着脚板子疼痛,低头一看,天!原来父亲光着脚丫子跑出来这么远,石头、草稞把他的脚扎的稀巴烂,鲜血已烀满脚丫子。</h3> <h3>★第一仗、打的像群羊</h3><h3><br></h3><h3> 父亲参军后,因为人长的又瘦又矮,并没引起重视,后来刘营长听说父亲还念过一年书,这在那个文盲挤成团,不认龙凤是何蛋的岁月里,读过一年书的父亲一下子成了香饽饽。很快被抽到营部做了通信员。</h3><h3><br></h3><h3> 不久,外面传来信,说是有股溃兵闯到乡下,对老百姓又抢又夺,而欺负妇女。刘杰营长立刻决定拿这股溃兵祭刀。伏击选在三十里外,一个溃兵南逃必经的小村头的坟地里。</h3><h3><br></h3><h3> 九月的那天早上,山里有点晨雾,埋伏的战士们身上湿塵麈地能拧出水,一方面是潮气,一方面是紧张,尤其是和父亲一块参军的那些兵,多少还有些害怕。大约九点多,那帮溃兵牵牛骑驴拎着鸡迎着坟地走来,四五十人的队伍沥沥拉拉拖了二、三百多米。</h3><h3><br></h3><h3> 独立营虽说二百号子人,但真正摸过枪的没几个人,更别说真枪实弹的打仗啦!但小伙子们入伍就受教育,多少明白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的道理,加上对这些靠老百姓血汗养肥的大兵,不打鬼子反而来祸害老百姓的傢伙早已恨的牙根疼。</h3><h3><br></h3><h3> 只见这帮溃兵刚走到坟地百米开外,也不知谁先吼了一声,"打这群王八蛋呀!″二百多人的队伍呼地从林子里、草稞里、庄稼地里冒出来,像一阵狂风向溃兵们卷去。原本刘营长约好的听他鸣枪再冲锋,这下子可好,连他也给裹携着了出去。</h3><h3><br></h3><h3> 那些溃兵别看打鬼子不敢,欺负老百姓挺牛,可一见这阵式,比兔子还跑的快,只见走在头里的十几个人把牛呀、驴呀、鸡呀撒手一放,扭转身来,嗖嗖就跑,更有聪明的,连肩上的大枪也不要了,顺手一扔,净身而逃。</h3><h3><br></h3><h3> 这一仗,独立营未伤一兵一卒,只损失两发子弹,还是刘营长怕自已人跑散了,才鸣枪收兵。虽说这仗打的像放羊,但毕竟捡回来十几枝大枪,大家伙还是乐的放声高唱。</h3><h3><br></h3> <h3>★男儿志</h3><h3><br></h3><h3> 从民国二十七年八月,尚不足十九岁的父亲光脚当了八路,一走四十多年,他再也没有回过家乡。</h3><h3><br></h3><h3> 我不知,当年他投八路为何那么坚决?</h3><h3> 我不知,我的爷爷奶奶少了一个儿子会不会哭?</h3><h3> 我更不知道父亲为何四十多年不回家乡?</h3><h3> 我也不知道家乡的人是否还记得他这个老乡?</h3><h3><br></h3><h3> 但我知道,共和国的旗帜上有他的鲜血。 </h3><h3> 我也知道共和国的功勋册上有他的名字。</h3><h3> 我还知道他虽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却是中华民族合格的战士!</h3><h3> 我更知道父亲虽无财富却有思想!</h3><h3><br></h3><h3> 父亲,与我不仅是座山,还是一座里程碑,他是他那个时代的标志,更是我这个时代的光辉,他把精神传递给了后人,他,不愧父亲这个称呼。</h3><h3><br></h3><h3> 父亲虽已远逝,但他仍离我很近,因为一种精神不灭,父子永远共呼吸。</h3><h3><br></h3><h3> 谨以此文做为礼物,献给天上的父亲。</h3> <h3><br></h3><h3><br></h3><h3><br></h3><h3>配曲:刘德海《狼牙山五壮士》</h3><h3>配图:网络</h3><h3>文字:行者.上校</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