挠猫记

舞

挠猫记

挠挠者，吾豢养之三花猫也。生于甲午五月，七月抱回，娇小清秀聪颖伶俐，善会人意，深得主欢心。小主人陆续为挠添置用物，凡猫界应有之物无所不有，后阳台空间尽为挠之领地。

稍长，挠不满已有空间，主归，辄目光追寻乞叫，面露祈求之色，使人怜之。于是时，开门放挠，挠大喜，各室间腾挪跳跃，澄目圆睁，犄角旮旯处藐小微物，挠均能抓扑赏玩，敏捷顽皮，绒绒可爱。纵扫除保洁繁琐，吾及众亦未尝有些许嫌恶。

挠入眠前引其回室，关其门，与主人相隔，尽夜相安。挠长四月，愈发贪于其他各室欢愉，每晚间招引，置若罔闻，甚至藏匿己于衣橱于床底于抽屉，找之哭笑不得。殆及抱至后阳台，则伸出白绒绒之爪，抓住门框赖而不进，口中喵呜之声不绝，似抗之。抱送之人心顿不舍，偶有弃关之举，挠则纵横自若，时而跳主人床，用粉爪试探主人鼻息，似问：尔何不言语？尔何不开眼？黑魆魆光景吓我耶？萌眼大张，圆似铜铃，被扰者往往大喜，与家人分享挠之忠之颖。时而于案几橱柜之上扒拉微物着地，然后，抓扑追滚自得其乐。偶发嗲求抱或饿馁求食，均跟随主脚边跳走，且行且蹭裤管，冀满足然后已。

又两月，挠心志转移，好盯能动之物，飞虫蚊子，偶入眼，即目光炯炯有神，冲扑之快，始料未及。直墙拐弯无一能挡，勇猛如虎。一日，挠叫唤不已，主观之，挠复眺墙，以目示意。但见一蚊伏于墙，挠苦于墙下餐边柜杂什林立，无从下爪。主会意，抱之高举，挠伸爪如闪，拍亡蚊一。呜呼！猫界有聪颖愚笨之分乎？吾挠拍蚊之事它猫可曾有乎？

挠有一好，抓沙发翘脚凳电脑椅，此类系皮质，挠之趾爪可深入用力，颇为过瘾。呵斥之下，挠悟主爱沙发甚，转而专抓翘脚凳，许是前世有罅隙，凳遭蹂躏，体无完肤。每乍放之时，挠径奔翘脚凳，并无二事。

挠有一嫉，主人曾养花几盆，挠见主侍弄花草，常在主离开后，摇扑花草，曾有茉莉遭其辣手摧花。为此曾遭鸡毛掸追打，掸未落口中喵呜声起，不忍，遂弃掸。

挠有一恶，家人尽在，而有室门关闭。起先，挠蹲于门前，牢牢盯着开门一侧，或以爪拍门。之后，则设法开启，一跃而起，以爪压门把手，仿主人开门状，盥洗室门手灵活竟然得逞。若不成，则反复跳跃压打，房门把手重实，挠竟挂于门上，使爪用力下压。合家人惊异不已。

挠有一悲，日啖"腐败猫"网店之"皇家猫粮"，懵懵然不知鱼为何物。夹之鱼肉，嗅而走之；盛之鱼汤，强按头而不啖一星半点。人之禁锢殆扼杀挠之天性，不亦悲哉？

挠有一怯，大凡有外人来，概迅疾躲藏避而不见，恐伤及己而自保耶？

挠有一友，乃家中小主人也。每晚夜读，挠不离左右，端坐案头，后遭斥责，跳至床上，安然静坐，不急不缓。所谓玩耍之时，大抵尽在小主人休息调整之时。静若处子，尤为动人。

挠有一靓嗓，素不出声，但出，清晰婉转，娇而不嗲，细致空灵，长短节奏，控制有致，此乃挠之天赋。

转瞬挠龄近十月又一，愈发楚楚动人，恐其叫春扰人，盒装其医院节育。途中，挠"骁勇善战"，几欲撞盖逃离，主人低声细语，好言相加。至医院，临一群白衣，挠索索发抖，不出一声，主人心疼不已，附身倾耳细声慰安，挠则安静如常。归得家来，罐头伺候，俟其康复。不一月，则恢复如初。长于窗台边远眺树上小鸟路上行人地上小花树丛野猫。漠漠然似有所失。挠本性归于自然，吾等圉之于室，私否？

予闻猫性酷爱自由，猫为奸佞之身投胎，不顾主人善德而自逸，亦曾有放生打算，然猫之秀美聪颖伶俐如彼几何哉？吾供珍馐吃食于彼，彼成日逗吾乐，不亦善乎？彼若投奔丛林，有雨雾雷电之侵，无猫粮罐头之飨，日头暴晒，寝室不再，受苦难洞然可见。吾收回成念，惟思喜乐共享。

前周班后返家，未见挠坐门候，怪之。唤挠，未应。懒睡若此？寻不见，食盒吃物余过半，愈奇之，突见窗台缝隙。挠去也，去也，走也！

十月相处，缘尽。不甘，疾走寻寻觅觅，勿见踪影。见数只野猫散落在树丛中往来逡巡猥琐肮脏，为生计褪去毛色而神情自若。不禁忧挠之未来情郁于中。挠方逃逸时惊恐否？闻陌生人语惧怕否？寻得活命之食粮否？老于世故的树林猫辈侮之否？向晚寝不适安然度过否？

复忆一言：子非鱼安知鱼之乐？顿悟：子非挠，安知挠之不乐？

爱之，以适合之法尊之重之，言吾与吾挠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