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沧桑岁月（原创之二）

霁月幽兰

父亲一生唯一愧对的人

文/霁月幽兰

　　要说起父亲那一代人苦日子的生活历程，现在的孩子们都难以置信，可对于七零后的我们，还是知道的。常听父母讲过在他们结婚时，就连一对箱子都是和邻居那里借来的，等后来有了才还给人家。母亲刚踏进肖家门时，老姑刚刚六岁。当时，太爷爷还健在，真是老的老小的小。爷爷也不太管家里的事，之前的大事小情，都是我那个精明能干的奶奶操持，奶奶身体不好，父亲又是家里的大哥，所以这副家庭的重担自然的就落到了父亲的肩上。我们家里老少算起来十三口人，四世同堂，可想而知，那时候的日子过得有多艰难。但再怎么难，父亲也要想方设法去解决，从没让一家老小的日子不好过。

　　当年，父亲在农忙时，为了能够多出点活，他中午常常不回家。早上走时带上两个玉米饼子，一壶水，就在地里简单的吃点就算是午餐了。遇到杂草丛生厉害的地，还要爬着用手一点点把杂草除掉，膝盖殷血，手掌划破；到了农闲，为了冬季取暖，父亲用那种肩扛的大耙子搂柴禾，一天要搂九十多联，这一天下来，两个肩膀红肿磨破，疼痛难忍，可是父亲从来都没有说过一句苦，怨过一回难。

对于老人，父亲是个大孝子。听父亲给我讲过，那个时候春天吃点青菜很难，正青黄不接时，在父亲下地干活的间隙，就把田埂上撸顺（头一年落在地上的种子，第二年发出来的芽，长出的苗）出来的小青豆苗，采摘一把，拿回家给奶奶做吃。有一次奶奶重病住院，三天三夜昏迷不醒！父亲整整守护了七天七夜，终于将奶奶在死亡的边缘给救了回来。我的爷爷，有每天早上空腹喝浓茶的习惯，而且还要喝好一点的（我小时候经常给爷爷买茶，爷爷总是告诉我买十几元钱一斤的茶叶，在我印象中，那个时候的十几元钱就是大票了。）几十年如一日，从没让爷爷断过茶，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爷爷病世。听医生说，这个习惯也是爷爷病重的一个重要原因！也就是这个习惯，给父亲及家人带来了终生遗憾！父亲总是说百善孝为先，他老人家做到了！

　　在那个年月，农村还没有电灯。在没电的日子里，父亲就用带铁盖儿的小玻璃瓶来做简易煤油灯照明。瓶里装上煤油，铁盖儿中间弄个小洞，然后用棉线做灯芯，还要时不时地拨一拨灯芯。对于叔叔姑姑们学习也派上了大用场！由于家里上学的多， 有时为了不当误交学杂费，经济紧张的时候，就想方设法去筹。父亲讲过，有一次为了给二姑奶（父亲的表姑，在我家最困难时期，对我家帮助最大的亲人）还学费钱，步行二十五里地，再坐火车去。等在回家的路上，正赶上寒冷的冬天下着鹅毛大雪。那个时候北方的十冬腊月，冷的真叫个滴水成冰啊！父亲顶着冒烟大雪一步步的在没过膝盖深的雪地里跋涉，艰难的往家的方向挨……等到家时，都已经是半夜十点多了。母亲说，父亲浑身上下都被雪包住了，整个一雪人。双眼被凛冽的风雪打的红肿，棉衣脱下来，都是站立着的！父亲当时又累又困又饿，但在心里反复的告诫自己，一步都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后果会不堪设想的……就是现在，母亲每一次说起这事，都是眼泪直流，心疼不已！这就是长兄如父的哥哥，大爱如山的父亲！

因为父亲有文化，做人有原则，做事一丝不苟，从不失信于人。因而，从十九岁起，就在我们村上做了一名会计，这一做就是四十多年。在他工作期间，从没出过差错。不管怎样的状况，父亲都是把自己的工作料理的井井有条，做到万无一失。

因对工作的认真负责，二零零四年初冬的一天，父亲要急赶着去镇上报表，平时都是坐客车或者搭便车去，但那天已经错做过客车的时间，又没有方便车，索性就骑着弟弟家的摩托车去了，当骑到半路时，一不小心摔倒，连人带车都甩出去了，觉得只是平常摔了一跤而已，并没在意，当天回到家里，就像往常一样也没感觉怎样。第二天，父亲起床时感觉有些费劲，腹部不适，自己随便找了点药吃了。父亲是个刚强的人，平时身体不舒服，从不当回事，怕给我们添麻烦也不和我们说，不管对不对症，总是随便吃点药，缓解一些就好了。可这次却无济于事，身体很快就支撑不住了，有病 从来都没倒下的父亲，这次整整在炕上躺了两天。

　　在当时妹妹做了剖腹产手术，需要照顾，母亲去了妹妹那儿，家里只有我和大弟弟在父亲身边。看着父亲两眼无神，说话无力，痛得大汗淋漓，紧咬牙根不做声的样子，心里如同刀割般难受。没有争得父亲的同意，我们请来了村里的医生，看了父亲的情况，医生建议抓紧去大医院通过仪器检查一下，有的放矢的治疗，再这样硬撑恐怕会耽误病情。倔强的父亲听说要把他送去医院，脑袋摇晃着，手摆动着，执意着自己的决定。我俩担心又没办法，想给叔叔打电话说说父亲的状况，父亲怕影响叔叔们的工作，着急地说：“区区小事，干嘛惊动他们，我躺两天就好了。”父亲平时说话做事都是说一不二，看见他这么执拗，我和弟弟既心疼又没辙。

　　快到凌晨时，父亲要去卫生间，弟弟扶着父亲下地，他下意识的要把弟弟甩开，但没走几步就是一个趔趄，被弟弟扶住连忙喊我。弟弟和我说：“咱爸这次病的不轻，得去医院，再这样继续拖下去，有个闪失会后悔不迭。再看父亲脸色苍白，身体无力，虚弱的不成样子。情急之下，就偷偷地给在旗里工作的老叔打了电话，说明了父亲的病情。电话那头的老叔一听，立刻和二叔一起，驱车赶到家里。

当两位叔叔看到大哥双眼睛紧闭，面无血色，几近昏迷的状况时，心疼的泪如雨下，同时还埋怨我们父亲病的这么严重，为啥不早点通知他们。有主见的两位叔叔当机立断，立刻送父亲去医院治疗。父亲仅凭自己的一点点清醒意识还在坚持不去，说晕车折腾不了。老叔流着泪和父亲说：“这一次说啥都不能听你的了，我们就是背也要给哥哥背到医院去。”就这样，由两位叔叔做主，终于把老爸送到了离家40公里外的当地医院。

　　到了医院，经仪器检查，脾破裂，导致腹腔积血。医生建议必须立即手术，切除脾脏，否则脾继续大量出血，有生命危险。当时两个叔叔流着泪说：“当地医院条件有些差，还是到条件好一点的通辽市医院救治比较放心。”当机立断，刻不容缓地向着大医院出发。没多久，又接到了在通辽市医院工作的姑姑电话，决定立即回本地医院手术，怕在去通辽途中昏迷，就是到了通辽医院恐怕抢救不过来。两位叔叔一听此状况，含泪又急忙返回当地医院，经过医生会诊，制定手术方案，得需家属签字，才能进入手术室。看完手术协议书，两位叔叔不知手术能否成功，心里没底，谁都不忍在协议书上签字，但又不得不签，最后还是二叔流着泪用颤抖的手签了字。

做完一系列术前准备后，父亲终于被推进了手术室。这时姑姑也从通辽赶到了本地医院。当看到饱经风霜，对自己宠爱无限的老哥哥被推进手术室的霎那，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掠过姑姑的面容，只见她泪流满面，伤心不已！忍痛目送父亲被推进手术室，经过一个半小时及时抢救，在腹腔内取出积血2000毫升，立刻进行输血，生命才得以转危为安，手术非常成功！父亲终于在死亡线的边缘被手足大爱硬拉了回来！毫不夸张地说，这次若没有叔叔姑姑的果断决定，倔强刚强的父亲就不会有这难得的第二次生命。这也是叔叔姑姑回馈于他们的老大哥的一片无限感恩大爱之情！

这就是我的父亲，于私无愧于家人和朋友；于公无愧于党和群众，可唯一愧对的人——就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