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

诗人聂勒

<h3><br /></h3><h3><br /></h3><h3> 农村的孩子从小就有很多野心,但读书除外。我从小压根儿就没有过要读大学的想法,最大的理想顶多只是成为一名军人,那也是因为看见他们穿的衣服很好看而已!小时侯,阿佤山很穷,谁都买不起新衣服,看见没见过的漂亮的衣服时谁能不动心呢?我出生的那个地方,山高谷深,群山纵横,把遥远的世界使劲地挡在山外!因而,就没有人到过山外,如果非要说去过山外的,或者说大山里想法最多者,那恐怕只能是那些从大山里汩汩流出来的河流了。可河流是个没有根基的东西,它把山里的秘密和信息带走了,却至始至终没有个回复告知的义务,让山里的人等了一代又一代人……深山里也很少有异族或外人光临,一年之中,除了族人之间,山里经常来的客人恐怕只有那些天上飞翔的雄鹰了!秋冬时节,那些雄鹰像神的使者,毫无顾忌地飞在天上,像是在传递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信息,我们只能抬头远远地看着,也从来没人教过我们神的语言,因而无法询问它们带来了什么可怕的或可喜的消息!它们一个寨子一个寨子的飞去,似乎都清楚我们每个人的生死期数和每个灵魂的密码!我们只能远远地看着它们飞来飞去,谁也想不起准备什么弓弩之类的东西来射了它们,说不定它们金黄的脚杆上真的拴着神的信件呢,有时候我就这样想。我最想不通的是,这些神的使者,在它们传递信息的同时,也会顺带把某个人家的鸡叼走,被叼走鸡的人家也不会或不能埋怨什么,因为那也是神的意志!</h3><h3> 那时候,在我们中间,若说想法多得像河流者,可要数聂散希涅这个家伙了,他常常给我们带来一些天大的消息,比如他说天狗吃太阳的时候一定要使劲儿敲打自己家的锅盖,敲得越响越好,不然的话狗听不见,它听不见怎么会放过太阳了呢?这一点我们都非常赞同!有一次,在我们热烈地讨论将来要娶什么样的媳妇时,他惊人地告诉我们,月亮里住着一个美丽的姑娘,那位姑娘漂亮得无法形容,只有顶级的猎手才可以娶她回家。听了以后,我们很讶异地看着他,也抬头看看天上的月亮,尽管我们还小,也都还不是猎手,但我相信每个人的心里肯定都已经抢着占有这个姑娘了。在我们沉默很久以后,该死的聂散希涅突然大声地宣布:你们可别做梦了,你们想都不用想,那个姑娘我将来要定了!那好吧,既然你都已经要定了,我们还有什么可讨论的呢?讨论就这样结束,我们各自回家。在明晃晃的月光下,我一边走着一边举头望着月亮,真的好像看见一个美丽的姑娘就坐在那里头。当我又一次咬牙切齿地骂一声该死的聂散希涅时,就已经到家门口了……</h3><h3> 山里的孩子想法多得像毛毛雨一样,怎么下都下不完,又像村边的芭蕉叶一样,被时间的风吹得噼啪响之后,最后被撕裂成一小片一小片飞舞在往事之中……当山里的孩子没了想法的时候,那肯定是因为他们长大了!当他们没有了想法的时候,又可能是他们到了陌生的城市,当尖利的汽笛声戳痛他们灵魂的时候,当异乡挫败了他们意志的时候,他们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外乡人,而外乡人永远是一个孤独的词儿。这时,他们的想法已经被时间磨得没有了菱角,钝得像斜挂在土墙上的刀子,锈迹斑斑,看了不由让人感伤不已!</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