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家园——野生鸟类珠颈小斑鸠出生记

胥涛春秋

随着上海生态环境越来越好，更多的鸟类在市中心居民区栖息繁衍。

2018年4月27日早晨，打开窗门，只见花架上盛开的蔷薇花下，匍匐着一只类似鸽子的鸟，奇怪的是近在咫尺，鸟儿并不飞走，只是用惊恐的眼神看着，趴在一只长满青草的备用花盆里一动不动，令人好奇又惊喜。后发现斑鸠身体下方有一枚鸟蛋，原来是鸟儿在此安家筑巢了。

此鸟颈部有一圈明显的斑点，脚爪呈鲜艳的红色，毛色也比鸽子色彩丰富。因有别于鸽子，百度后得知此鸟俗称野鸽子，学名为珠颈斑鸠，已被列入国家林业局2000年8月1日发布的《国家保护的有益的或者有重要经济、科学研究价值的陆生野生动物名录》。据查，珠颈斑鸠为"一夫一妻制"。

第二天上午，雌斑鸠回巢又产下第二枚斑鸠蛋，此后的几天里，每日雌雄斑鸠轮流值班，几乎寸步不离。经观察，晚上守夜的是雄斑鸠，白天由雌斑鸠当班。有朋友也许会发问：安能辨我是雄雌？在和斑鸠"互动"中已略知一二，雄斑鸠脾气暴躁，雌斑鸠相对温和，大概还有"异性相斥"的感应。

5月1日下了一场大雨，在担惊受怕中斑鸠经受了筑巢后第一场考验。可能是鸟巢受潮的原因，第二天开始雌雄斑鸠轮流携枯枝回家，一上午两只斑鸠连续搭窝两小时很是费力。斑鸠口衔的枯枝比自己的身体还长，难免会被蔷薇花树枝阻挡，笨笨的斑鸠往往再三受阻，才知道绕道进入巢窝。见斑鸠筑巢艰难，想助一臂之力，便去小区花园拾了枯草增援，起先斑鸠还本能的扑腾着翅膀排斥，半推半就后就用嘴衔住枯枝往身下塞。相信这不会是斑鸠第一次接受人类的馈赠。

5月12日清晨，见大斑鸠的身下有毛茸茸的一小片东西在动，以为是杂物垃圾，仔细观察，惊奇发现斑鸠已孵出小鸟。两只小家伙时常要出来透空气，全身米黄色毛绒绒疑似胎毛，长长的尖嘴、大大的眼框特醒目，眼睛似乎还未睁开。大斑鸠白天几乎间隔一刻钟不停地给两只小斑鸠分别喂食。第二天斑鸠即可以同时喂两只小斑鸠。整个喂食过程大斑鸠用尽全身力气，身体明显鼓起上下使劲起伏，以反刍的方式把自己胃里的食物返回食道，由小斑鸠的尖嘴从大斑鸠地嘴里抠出。

小斑鸠出生后的第三天，明显身体渐发黑，嘴颜色趋深，体形明显趋大，可以分辨清躯干和翅膀。是日正值上海高温，白天大斑鸠通常偏太阳一边为两只小斑鸠遮挡太阳，小斑鸠却并不安分，要求极高，身子要钻进大斑鸠的肚皮底下，头又要在外呼吸。可怜的大斑鸠只得挪动着双脚，不断调整位置、站直身体，并松开羽毛。整个身体就像上海石库门里的过街楼，既能遮挡太阳，又有凉风穿堂而过，如此这般小家伙才会安稳片刻。

5月19日大雨，大鸟全身淋湿，考虑到小斑鸠羽毛还没有长好容易受凉，试用小区"小心路滑"的三角警示牌替代雨棚。因外挡开档小，大斑鸠进出艰难，试了4.5次又不敢进，于是撤了三角牌，又精心做了纸板雨棚，进口通道开大。大斑鸠第一次回到巢边似有几分陌生，在外探头探脑好奇打量，环顾多时才进入巢窝。这一夜斑鸠一家三口在"宫殿"内才得以免受暴雨之灾。珠颈斑鸠能理解人类的善举？

小斑鸠在出生后的十几天里日长夜大，除了头颈处的斑点没有长出，个头、翅膀、全身羽毛都已成型，活脱是一只缩小版的斑鸠了。大斑鸠也时常外出觅食，每每大斑鸠回窝，小斑鸠大概是饿坏了，扑腾着羽毛未丰的翅膀，艰难地站立争相讨食，场面煞是好玩。

小斑鸠出生第十四天，整天整理羽毛，伸展翅膀，也许在为飞翔做准备。大斑鸠也有点异常，每次喂食时间不长即躲开，并站在花架边上，是在示意小斑鸠练习飞行？这天同时来了三个成年斑鸠"指导"，这是第二次看见。据查斑鸠是"一夫一妻制"，那个第三者不知为何角色？当晚，大斑鸠开始让小斑鸠自个过夜了。

第十五天，大斑鸠以极大的耐心训练小斑鸠学习飞翔，反复喂食、示范。每当大斑鸠要示意起飞，小斑鸠特紧张，梳理羽毛、展翅伸爪、东张西望团团转，小动作特多。其中一小斑鸠似乎特别害怕，索性一下钻进妈妈的肚皮底下，来个眼不见为净。中午来了两个斑鸠，爸爸妈妈极尽诱惑轮番督阵，先喂食，后示意，小斑鸠二宝也似乎来了决心，伸爪、展翅，挪步到花架边缘，小翅膀微微抬了抬，最后又退缩一边，掉头回到安乐窝里。鸟类和人类有些地方是相通的，迈出"鸟"生的第一步是最艰难的。

第十六天一早7点还没到，鸟巢似乎气氛不寻常，大斑鸠到岗，小斑鸠在2米5长的花架上自由地玩耍着，挪步、跳跃、展翅、伸退、梳理羽毛，异常活跃。大斑鸠几次引导，从花架上又飞到隔壁邻居飘窗凹陷处示范，小斑鸠突然兴奋起来，移步花架边上展翅一跃，飞到对面的空调架上，另一只小斑鸠也紧跟飞跃过去。此处相隔足有五米之远，底下是40米深的"万丈深渊"，今天，大宝、二宝终于实现了"鸟"生的处女飞。

步步惊心的是大斑鸠还在不断地引导小斑鸠，结果两只小斑鸠先后飞到了隔壁家窗台的边缘上。此处仅10公分左右一条窄边，小斑鸠已基本成型，体长超过10公分，连转个身都有可能跌下深渊。大斑鸠几经试飞，终于飞到小斑鸠的位置，一番安抚、奖励、喂食、示意、引导，反复飞翔不下十几次，中间小斑鸠似也有动心，做起规定动作伸腿、展翅，可刚站到边缘上又缩了回去。最后小斑鸠似铁了心，再也不肯玩飞翔了，在邻居的窗台下留下了10几泡污秽物，原地趴下，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天黑以后去探望小斑鸠，远远只见两只小斑鸠在"悬崖峭壁"上卷缩一起。那天是小斑鸠第一次腾空飞翔，被困死在对面飘窗外边缘上，难以进退"寄人篱下"一整夜。

第十七天早晨，远望邻家窗台上只见污迹斑斑，不见小斑鸠，再低头一看，奇迹出现了，两只小斑鸠又回来了，乖乖地呆在鸟巢里。
7点多，大斑鸠照例又来上飞行课，两只小斑鸠轻松一跃就腾空飞到对面的空调架上，大斑鸠安抚后继续操练，小斑鸠小试几下又消极怠工了。上午10点，小斑鸠又双双飞回了老家，安安静静地呆在它们出生的安乐窝里。一天里大斑鸠来了几次示意和引导，小斑鸠不为所动，坚守阵地，大概是昨天惊心动魄的一晚记忆尤深。

第十八天，在大斑鸠的引诱下小斑鸠一早便双双飞离鸟巢，呆在对面飘窗下的凹档处，过了一天吃喝拉撒、整理羽毛、伸展运动、发呆无忧的生活。中间也有过几次跃跃欲试飞翔的念头，最终还是丢掉了幻想。
仔细观察，小斑鸠这几天变化很大，几乎每天都会有新变化，体型日趋健壮，抢食时撑起双脚爪扑腾着翅膀，站立不稳摇摇摆摆的憨态很是好玩。尤其是大斑鸠给小斑鸠上飞翔训练课时，斑鸠爸妈不厌其烦、竭尽耐心安抚、奖励喂食，示意引导，每天反复示范飞翔不下十几次，其耐心令人感动。

今天很难得抓拍到大斑鸠示范飞翔时小斑鸠微妙举动，就在大斑鸠飞翔俯冲的一刹那，小斑鸠吓得扭转头不敢直面的细微肢体动作。回看三连拍，令人忍俊不禁。恐惧，是动物和人类共有的弱点。在动物的世界里，也能窥见人类的天性和弱点。这天，聪明的小斑鸠在天黑前准点飞回了老窝，乖乖地趴在巢窝里俯瞰周遭。

5月31日，也就是小斑鸠出生的第十九天，早晨5点便听见咕咕…咕…的叫，大斑鸠已经来喂食了。两只小斑鸠小嘴伸进大斑鸠的嘴里，全身随着大斑鸠的身体上下起伏，不亦乐乎地抢食。仅约半分钟，大斑鸠即飞离向对面数十米开外俯冲。这是最近几天大斑鸠教学示范的"策略"，每次奖励喂食都是蜻蜓点水，有意不喂饱，以引诱小斑鸠练习飞翔。小斑鸠又做了一套规定动作以示准备，然后在花架上溜达、休息。7点过，又来了一只大斑鸠在对面空调架上示意，小斑鸠毫不犹豫先后飞到对面，并很快得到美餐奖赏。10点前小斑鸠一直在空调架上相安无事。

中午回家，特地绕道花鸟市场买了小斑鸠鸟食，到家只见一大斑鸠在对面飘窗下咕咕…咕…，咕咕…咕…不停的叫。预感发生了什么事，查看花架和周边，不见小斑鸠的踪影，只有斑鸠低沉的叫声。和斑鸠相处一个多月，平日里听惯了斑鸠特有的叫声，那是斑鸠归来或换班的信号。此时此刻斑鸠的叫声却拖长了第三个音节，带有几分伤感。斑鸠在飘窗下足足停留了二三十分钟，随后调整姿势，仰角45度不顾一切地向对面二十层高楼展翅飞去，停留在楼顶的尖尖角上，俯瞰整个小区，叫声弥漫着整个天空……
没有看见小斑鸠最后飞离的身姿，无法想象是否也一如大斑鸠一般霸气；相信既然小斑鸠能有勇敢飞行的第一步，矫健翱翔天空的这一天也不会太遥远……

网搜：斑鸠安家筑巢孵化，大致一个月左右，一旦小斑鸠会飞，斑鸠全家即义无反顾弃巢飞离，最好的情况是第二年再来筑巢。
从4月27日斑鸠比邻筑巢安家，到5月12日小斑鸠出生（16天），再到5月31日斑鸠全家弃巢远走高飞，前后历时35天，期间历经大风、雷电、暴雨和夏日高温酷暑。在斑鸠爸妈日夜呵护下，小斑鸠羽毛日渐丰满，体型也日趋健壮。出生后的第19天，小斑鸠终于长大成"鸟"，回归自由的天空和自然的生态家园……
但愿鸟类也能理解人类的善意。

别了斑鸠，明年春天再来！

尾声：
6月7日，也就是斑鸠一家撤离的第八天，其中的一只小斑鸠回巢"探亲"了一次。
远观：小斑鸠虽然羽毛、体型已完全成型，但颈部的斑点还没有长出，脚爪也不见成年斑鸠鲜艳的红色，全身毛色呈暗灰色，没有成年斑鸠丰富的色彩。
小斑鸠在"出生地"上停留了五六分钟，将盛器里的鸟食吃得一干二净，一见有动静，旋即转身向远处翱翔而去，身姿极为矫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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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记：

题图《共同的家园》2018年获上海市建交委、解放日报“奋进四十年”摄影大赛三等奖；《珠颈小斑鸠成长记（组图）》2018年入围上海市老年摄影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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