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李老汉年过半百膝下仍无一子嗣,自小智商低人一筹,硬是被当寡妇的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他扶养成人,他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长大的李老汉光棍一个,一个人无所事事游荡在大街上以捡破烂为生,偶尔还要去干些零活贴补家用。阳光下杂乱的头发像荒芜的草地,随心所欲的疯长。干瘪的腮帮子像泄气的皮球反扣在颧骨上,两根瘦骨嶙峋的锁骨像小孩的玩具拼凑在一起。塌陷的眼珠子无力的张望着世界,但你丝毫却看不到他眼中的忧郁,因为快乐占据着他的世界,别人不懂。</h3><h3> 他寂静的活着,像地头的刺梅花,倔强的开满整个春天的路口,不炫耀,不卑微,不气馁,借着春风把淡淡的清香播撒,顽强的想要占据整个春天。他很渺小,像一根野草,自生自灭的长着,常常出没的巷口,就连那只凶神恶煞的狼狗,只要他经过,总要歇斯底里的狂吼,巴不得要撕碎他的皮囊,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咬合声,老远都能看到它泛着寒意锋利的牙,躁狂中透着瘆人的冷光。凝视着老李,做着困兽的搏斗状。在薄凉的时光中生活啃噬着老李的意志。尽管如此,老李总是脸上挂着笑,总会有那么一点点重生的勇气在心底燎原,永不熄灭。</h3> <h3> 心底善良为人忠厚的李老汉在街坊邻居们的相济下却也过得个逍遥自在。一个在机关单位工作的邻居看到他每日无所依靠的为生计奔波,不落忍给他在环卫工人里谋得一事打扫马路。老李像经营自己的责任田一样爱护马路。就这样相安无事的生活着,送走了暮落夕下的老娘,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打发余生,颓废的午后总能见到他踡居的身影。</h3><h3> 或许是他的善良感动了上苍,一次工作的清晨巧遇般捡到一个弃婴,李老汉抱在怀中,如获至宝,人们似乎又看到了他活着的理由。起早贪黑的折腾,也许这就是生活的真谛。十年如一日,老李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在这个捡来的女儿身上。他为女儿取了个非常吉祥的名字叫盼安。生活是一杯沸腾的清茶,淡淡的飘逸着馨香,慢慢的一饮就是18年,盼安已经出落大方,灵秀聪颖。</h3> <h3> 已近古稀的老李依旧寄居在破旧的老屋里,女儿盼安也已为人母,远嫁他乡。人们看见的老李没有了往日的矍铄,更多的时候就在屋檐下,就在他当年栽种的老槐树下打着盹。孤独像魔咒一样让人恐慌,顽皮的京巴打着哈欠,凝卧在老李的脚下,老李给它也取了“盼安”的名字,村里人明白他想女儿了,穆然又回到了过去,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日子。有时他会在熟睡中哈哈大笑,紧紧地攥着曾经为女儿捡来的破浣熊。常常自责没能给女儿一个丰富的童年。偶尔也会在睡梦中呜咽醒来,再看看这空阔老屋,一下子陷入长久的木然。</h3> <h3> 2003年春节,女儿带着全家回到老家,父亲苍老的步态显得十分颓废,但眼里却反常的矍铄,似乎想要把这么多年的唠叨一次叙完。女儿就像天空里的流星,短暂的相聚过后就陨落在遥远的他乡,给李老汉的却是无限的生机和希望。他能想着法的花光自己的所有积蓄给女儿做顿好吃的,亦或是买件新衣服。苍老的脑袋上看不到几根黑头发,一片土灰色在阳光下泛着丝丝冷光。唯有双鬓还残留着一小撮一小撮的发根,很滑稽。送别的那个车站旁有个小照相馆,李老汉执意想和女儿全家留个纪念。大家都很开心,可女儿却哽咽了,一股涩涩的眼泪滑落在唇边,咸咸的。爱不需要理由,这泪水不正是最好的诠释,不正是生活的真谛吗。这张弥足珍贵的黑白照片一直摆放在屋子的正中间桌子上,也许这是李老汉第一次也是他平生的最后一张照片。</h3> <h3> 五年弹指一挥间,2008年的5月12日,受到汶川大地震的影响,李老汉的老屋未能幸免,在地震中寿终正寝。熟睡中的李老汉被轰隆的声响埋没在老屋下,没有痛苦,没有呻吟,寂寞的走完了自己的一生。女儿奔丧的时候村里人讲李老汉抱着自己当年捡来的小浣熊,嘴角挂着微笑,像个顽皮的孩子,那么平静。平静的没有人去在意,平静的和他那只忠实的京巴一样,陪伴着李老汉走完了人生最后的一程,不吃不喝不离弃,最终寂寞的离去。爱也怕孤独,在颓废的时光里总有那么一刻值得珍惜。</h3> <h3> 一个老汉寂寞的走完了寂寞的一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爱上这个寂寞的老汉,只有这只苍老忠实的京巴会陪伴他度过残生。爱不需要理由,许多人注定只是一个过客,寂寞的出现过而已,但他却把世间大爱传承,一个生命里匆匆的过客,哪怕他小的微不足道。</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