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廊街,我的家

梅英

“疙廊这个词,是我家乡的方言,意思大略同于普通话中的“胡同”。但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词原是长在我生命里的,有一条疙廊街,比我的年龄长许多许多,许多许多。站在十字路口,往北直走约500米,便是我给丁丁的解释里的“疙廊”——中间一条比较窄的路,两边都有高高低低的墙,有不同样式的街门,有喝同一口井水的人家。<div><div><br></div></div> <h3>沿着疙廊街往北走不远,是我的家——虽然我是嫁出去的女儿,但这是我生命的根,永远都是我的家。</h3> <h3>我老爸当年买下这个遗留历史纠纷的院子时,这棵桑树还很小很小,但它不属于我们。我妈在院里精心“伺候”了一棵葡萄树,一棵香椿树,因为各种矛盾,我妈屡嫌这桑树影响了葡萄树和香椿树的生长。如今,娘没了,葡萄香椿也没了。小桑树却长得枝繁叶茂,见证了邻里间的恩恩怨怨,鸡毛蒜皮。</h3><h3>如今,争吵了一辈子,别扭了一辈子的老邻居,跟我母亲一样,不会再站在街门口,看疙廊街北上南下的人、车了。</h3><h3>数一数,看着我长大的老邻居,近半数是再见不到了。疙廊街,冷清了许多。</h3> <h3>这是我爸在墙外一个废弃的荒院开辟的小菜地。母亲生前喜欢种菜养花,但我家院子分不出这么多区域。于是,勤劳的人就想办法利用荒地。结果,差点惹麻烦。虽心疼不已,但只好把菜苗都拔掉了。</h3><h3>母亲走后,村里刮起搬迁风。人心惶惶闹搬迁,我爸才放心地经营起他俩早就开好的小菜园。三五棵春萝卜,三五畦豆角,三五行西红柿,红薯、茄子、黄花、韭菜、葱……应有尽有。</h3><h3>一个小菜园,天下父母心。老爸的精心浇灌,都只是为了让远离乡土的儿女能吃上一茬茬的新鲜蔬菜。盛夏某时某刻,小区门口的公交车站,我常常等待一辆风尘仆仆的车,从车门接下带着清露的时令菜后,再目送送菜的人离去。</h3> <h3>看孩子们满地嬉闹,是母亲最开心的事。可是,现在,任几个孩子再怎么闹,也不是从前了。</h3> <h3>跳绳,是我小时候的主要运动方式。放学后,我拿起老爸赶车的绳子,啪啪啪啪跳得停不下来。现在的跳绳各种各样,但我比了又比,最好用的跳绳,还是老爸的大绳,压手,压风!</h3><h3>虽然一次次被老爸责怪“瞧瞧,把我的绳子都磨断了!”,但,夕阳下,晚风中,疙廊街几个小姑娘还是不知疲倦地比速度,比花样——想起来,那时的快乐,应该是比侄女现在更快乐几分的吧!</h3> <h3>臭丁老想买一双雨鞋,可住在潞城即使下雨没多大用。今天,终于过了一把雨鞋瘾!可惜,还是没有完全发挥它的作用。</h3><h3>小时候的疙廊街,一下雨,泥泞不堪。上学的路,多需要一双雨鞋啊!可是我们都没有。摆一溜砖块在水洼里,小心一点,还是会湿了鞋。唉……</h3><h3>十来岁时,疙廊街铺了水泥路。走在平整的路面上,大人都说:这可不怕下雨了!雨鞋都没用了!</h3><h3>大人还说:这水泥路可真好,晒粮食都不用去场上了!</h3><h3><br></h3><h3><br></h3> <h3>场,就是窑顶,用石磙碾得平平整整,结结实实,用来打谷子,打麦子,打豆子。</h3><h3>多年以后,我又走了走这条院墙外的小土坡。小时候,沿着这个小坡,可以抄近路上场来晒麦子晒豆子晒谷子,我的主要任务是看鸡,不让鸡来偷吃粮食。</h3><h3><br></h3> <h3>侄女跟着走上来,但她不会知道我像她这么大时,是多讨厌来场上啊!看鸡,就失去了自由,不能满疙廊街疯跑。</h3><h3>不过,有一件事情是快乐的——来场上学骑自行车。疙廊街太窄,不适合学骑车。家家相连成片的场,就是学车的好地方。先学“溜”,再学“出旮旯”,再“上梁”,熟练后就可以稳稳当当地坐在座上迎风飞驰了——一个字,爽!</h3> <h3>现在的场,已完全不是儿时的模样。土层松软,野草丛生,两个石磙子静静地呆在拦马墙边,它们是不是也奇怪:还是这个场,还是这个人,为什么它们下岗了?为什么不再让它们一圈一圈地转,一圈一圈地碾?要知道,我记忆里的场,平整光滑,躺上去,衣服上都不会沾土星的。</h3> <h3>村子快搬迁了,不久之后,这里的杂草会更繁茂。因为阻止它们生长阻止它们侵蚀窑洞的人、心已渐行渐远——将就吧!</h3><h3>放眼四望,我和家家场上闲放的石磙子一样,惆怅。以后,我还有机会站在场上俯视疙廊街吗?</h3><h3>对面的邻居,街门紧锁,窑洞半塌。不知道搬到哪里去过渡这搬迁前的日子。北边的邻居,窑洞不见了,成了蓝色的彩钢瓦房。哥哥说是除了俩孩子,大人都去世了,院子就用来收玉米了。南边的一个街门走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他是爱英的哥哥吗?什么时候都老得不成样了?</h3><h3><br></h3> <h3>雨后的天空蓝得让人心醉——我是在这片美丽的天空下长大的,却已离开得太久。多想像小时候那样,在麦秆上打滚,在林荫下吓鸡,在风中看扬场,在浮糠上写大字……却是永远不能了,不久,这片荒废的场,将和壮年时老爸手中扬起的一缕风,一起消失。</h3> 看着一班班公交发车的时间过去,我还是迟迟不想离开这个让我浮躁的灵魂瞬间安宁的疙廊街。不知道以后我还能从疙廊街走几回,并且是只走一半的疙廊,我家往北的那一多半,几乎是不去了的。但是,最终还是要离开的。村里这届领导还不错,努力给老百姓谋福利。所以,允许公交车从村中间通过了,我只需要走到十字路口就可以等车了。村里的庙会就要到了,甩饼油条棚子是永远不变的风景。除此之外,比起小时候的庙会,可谓萧条极了。毕竟现在十天一集,极大地满足了人们的日常需求。“海蜃楼剧场”彩旗飘飘,从它落成那天,年幼的我就莫名地喜欢上了这个名字。现在想来,还是要由衷地给戏台子取名的人点赞!海市蜃楼,如虚如幻,缥缈神秘,楼台上丝竹歌管,彩袖玉带,一群仙子起舞弄影,怎不让人如痴如醉!耳闻父老乡亲都愉悦相告:“村长给剧团说了,今晚一定要好好唱,让这些个老戏迷满意!”我也甚感欣慰,这么多年,我的记忆还留在申小英当书记的年代。不知道一届届村领导都换过谁,村子发展还是不够好。饮用水污染等关乎民生的大问题实在堪忧。村子就要搬迁到新村了,希望新村新领导能有新面貌。 <h3>再见了,疙廊街,我的家!</h3><h3>一路顺风。</h3><h3><br></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