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向北，记额尔古纳河右岸。

矿世经年之前

这篇游记写给我们二十几岁的时候。

2017年9月金秋时节，我和霸先生的婚礼告一段落，随之而来的蜜月旅行提上日程。对于有着英伦情节的我们来说，最好的选择当然是英国自由行，可就在机票已经敲定，护照已经拿到，攻略已经做好的情况下，最后一步签证还是没有通过。受此打击，也没有心情考虑去尼泊尔了。当时恰好迷恋迟子建，正在读她的《额尔古纳河右岸》以及《伪满洲国》，再加上之前读过《闯关东》，对于东北这片从未涉足过的土地早已是心驰神往了，文字中曾经伤痕累累的冰城哈尔滨，白桦林，驯鹿，希楞柱，尼都萨满的传说，在这个金黄色的季节愈发魔性起来，于是有了下面的旅行。

大致的路线是这样的:

具体行程:

Day1:济南——哈尔滨

Day2:圣索菲亚大教堂——中央大街——松花江——太阳岛——尔罗斯小镇

Day3:伏尔加庄园

Day4:海拉尔——满洲里

Day5:满洲里——黑山头——白桦林——恩和——室韦——临江屯

Day6:室韦——莫尔道嘎国家森林公园——得耳布耳——根河——海拉尔

Day7、8:海拉尔——漠河——北极村

Day9:漠河——哈尔滨

Day10:哈尔滨——济南

Day1:济南——哈尔滨

这并不是第一次坐红眼飞机的经历，因此对于旅程的疲倦早就有心理准备，事实上出乎意料的是，这次的旅程似乎没有那么漫长，加之山航准备的精致夜宵饮料的陪伴下，消除了我们对夜航的恐惧。

飞机落地哈尔滨已逼近午夜，走出机场一种冰城特有的冰爽混着夜起的北风劈头盖脸地砸来，瞬间浑身一抖，哦，这里是哈尔滨。我们冷静地找到最后一班去市里的机场大巴，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市中心，然后循着导航走两个多路口就是我们今晚要住的宾馆，索菲亚教堂旁的如家快捷酒店，这寸土寸金的地面，单从宾馆价格来看哈尔滨的消费并不高，但到了冬季旅游旺季价格会瞬间让人望而却步。

Day2:

历经沧桑的索菲亚教堂如一位垂垂老者，每天注视这这个城市，人们也从四面八方赶来仰望着他。

每个城市都有自己特色的商业步行街，在兰州有张掖路步行街，成都有春熙路步行街，上海有南京路步行街，而在哈尔滨那非中央大街莫属了。从索菲亚教堂步行不多久就到了中央大街。这条不足一千五百多米的街道，却融合了很多文艺复兴，巴洛克风格的欧式建筑，加之俄罗斯西洋文化的影响，让这条街道独具风范。除此之外，整齐光滑的面包砖，俄罗斯烤红肠，马迭尔冰棍，还有隐约传来的喀秋莎，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让人仿佛走在异国他乡的街道上。

从中央大街出来，我们跟着导航去往松花江畔，与冬季冰面上各种滑冰活动的热闹场面相比，此时的松花江安静了许多。但北风越过江面吹打在人身上，又一次提醒我们这里是冰城哈尔滨。当然来江边的主要目的还是对岸的太阳岛，俄罗斯小镇也在岛上，买完票我们决定乘索道前往。

Day3:伏尔加庄园

这是唯一一个位于哈尔滨郊区的景点，但这座欧式庄园风景秀丽确实值得一去，于是我们拿出一天时间来游览。门票以及大巴在携程上提前一天预定即可。

Day4:海拉尔——满洲里

结束了伏尔加庄园的一日游，按照计划我们从哈尔滨站乘火车前往海拉尔，一夜的卧铺，没有丝毫疲倦。清晨，伴随着火车的铁轨声，蒙蒙的天光照进车窗内，窗外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地显现出来。我兴奋地从床上跳下来，此时，窗外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茫茫的草原，没有人迹，枯黄的草早已预示着这里已经进入了冬季。牧民们打起的草卷远远地散落着，看多了夏季草原的风吹草低见牛羊，而这就是此番我所期待的草原映像，深秋初冬时节特有的萧索衬托着苍茫的天际，于是就有了这凄美的壮阔辽远。我和霸先生赶忙找出羽绒服应对这突然闯入的冬季的早晨。

走出海拉尔站，刺骨的寒风从西伯利亚方向呼啸而来，顿时我们竟然无比怀念家乡的冬天。一路瑟缩着去对面寻找早餐店，才发现这里的路口是没有红绿灯的，人流车流稀少。之后，租车店的员工来接我们去取车。车是在某租车软件上提前预定的，很正规，工作人员态度也很好，由于预定的别克车已经没有了，于是免费给我们升级了SUV。霸先生喜欢这种自驾的出行方式，自由随性，况且经历了在祁连山脉的盘山公路上翻越大冬树垭口之后，他也算个老司机了。

取了车我们一路奔向满洲里，远远望去，这里的城市建筑全部涂成红色的黄色的，十足一个充满异域风情的边陲小城。找到入住酒店放下行李，我们去看了套娃广场，中国第一国门。当然，偶遇的寒潮带来的西伯利亚大风也是让我们记忆犹新。

满洲里夜景。街上的俄罗斯人比中国人还多，听说两旁的皮草店都是面向俄罗斯人的，因此价格极其昂贵。

对面是俄罗斯工人。

Day5:

这一天起了个大早，因为要赶很远的路。我们沿着中蒙边境和中俄边境，不时映入眼帘的是禁止入内的中蒙界碑，还有牧羊犬陪伴着的过马路的大批羊群。一路过黑山头，中午十分到达额尔古纳。

这里一定汇聚了全国最美的秋色。秋日的阳光铺天盖地，可是冬天里特有的清寒却早就钻入了这片丛林的角角落落。因此，游人稀少，连小松鼠们也早就不见了踪影。

远远望去，古老的额尔古纳河就像一条蓝色的玉带，蜿蜒穿梭在神秘的丛林里。许多年前，鄂温克族人就是在这里一代一代打鱼狩猎繁衍生息，甚至更早的时候，额尔古纳河左岸也是他们生活的部落，可是后来在一群蓝眼睛大鼻子的俄国人的入侵下，他们被迫离开家园来到了额尔古纳河右岸，于是那个叫尼布楚的地方只能永远地跟他们隔河相望。

特色的冰煮羊肉火锅。

吃过午饭，天空飘起了雪花，我们还有很远很远的路要赶，于是发动车子又行走在路上了。接下来的整段路程，路况很好，鲜有车辆，除了两旁的白桦林，只有两辆北京的车子紧随前后。

白桦林过后，很快就是恩和俄罗斯民族乡。之前我脑子里想象的是，这个时节应该是俄罗斯大叔们开着别具东北范的大拖拉机去田里收秋的场景，事实证明，村子里人很少，透过一家家上了锁的门店还依稀看得到旅游旺季时这里的热闹。终于在村子的拐角处，我们还是寻到了一家正在营业的门店，我们买到了村民自制的牛肉干和蓝莓酱酸奶，霸先生说跟青海的酸奶有的一比，瞬间把青岛劈柴院以及成都宽窄巷子的酸奶秒成渣。

后来的临江屯也跟恩和一样稀落，于是我们天黑前赶往室韦，那里有我们今天预定的宾馆。在这里，我们淘到了俄罗斯牌香烟还有一个巨大的套娃。

Day6:

今天赶往莫尔道嘎，得耳布耳以及去敖鲁古雅看古老的使鹿部落，其实沿着一条国道走就行了，除此之外全是密林。

这里的秋色似乎更浓郁更彻底。眼前除了飘荡着的金黄再也找不出其他的颜色，尽管想象过千遍，这北国兴安岭的秋光还是把我震撼到了。路上没有其他行人，走下车子，感觉这片森林被我包了。两旁的落叶松撒了一地的金黄，世界安静的犹如能听到松针落地的声音，这是相机也拍不出的一种壮阔的美。在林子深远的地方，一定有小动物出没吧，狍子，灰鼠，野生驯鹿甚至熊瞎子。因此安全起见，在通向林子深处的一些小径上也人为地设置了路障。

快要驶出森林的时候，车子还是遇到了故障。此时已是下午三点多，室外温度也已经是我们穿着羽绒服露着脚踝所承受不了的温度，更糟糕的是手机没有信号。我们有些慌乱，要知道此时已经快到清山的时间，走不出去的话夜里山中的温度是不堪想象的，情急之下我们拦下一辆护林工人的车，两个好心的东北大哥帮我们把备胎换上，事实上我们后来接触的东北人都特仗义。之后我俩走了四个多小时的高速开回海拉尔把车子还上，于是计划被打乱。

Day7:下午我们从海拉尔乘火车去漠河，由于计划打乱没有提前订票，只海拉尔到齐齐哈尔段有卧铺。果然卧铺是最舒服的出行方式。这一段我们一边休息一边欣赏窗外的风景，一边跟对面的小哥聊天。我们先是聊到了大庆油田的没落，近几年东北的不景气，之后又聊到了额尔古纳河以及鄂温克人。本以为尼都萨满的传说到建国后就终止了，小哥告诉我们，直到现在有些偏远的小山村还信奉，人生病了不必请医生，要请萨满去跳神，鄂温克人有着自己信奉的神灵，人死了也不会埋葬，而是挂在某棵向阳的树枝上让其回归自然。真不知道这样的文化到底是该与时俱进还是该继续流传。不知不觉，火车已到齐齐哈尔站，时间是晚上九点多，我们要在这里转车去漠河。

下面的旅程是我跟霸先生不想也不敢面对的，时值国庆节放假，不要说卧铺，连坐票都买不到了，我们需要站一天一夜才能到漠河。果然，那天晚上绿皮火车里挤得水泄不通，厕所的味道，年轻小伙身上的烟草味，泡面味，浓妆艳抹的老阿姨身上的劣质化妆品味，充斥着整节车厢，真的是在中国一列绿皮火车见证百态人生啊。午夜时分，火车终于到达加格达奇站，霸先生查了一下这里有飞机场，而且有去漠河的机票，我俩果断下车找了家宾馆洗洗睡了。

Day8:

清晨到了加格达奇机场，迷你的机场空荡荡的，工作人员也还没有上班。以下就是之后我们乘坐的螺旋桨小飞机，这将是毕生难忘的一次飞行经历，机上只有一个空姐一个空少，上面的座椅也已老化，寥寥无几的乘客，飞机每每遇到云层波荡起伏时，我们也随之一次次紧张起来，两个小时后，终于到达漠河机场。

到漠河以后，我们选择包车前往北极村，司机阿姨人很好，可能是淡季的原因，价格也很低。阿姨说，再早几天去的话，山里的景色会更美，远远望去，树叶五颜六色的很有层次感。几天前的一次寒流，大部分树叶已经脱落了。此时的北极村，游人稀少，住宿便宜且每一家的女主人都能给烧一桌地道的东北菜，酸菜猪肉粉条，小鸡炖蘑菇，自己酿造的米酒还有各种炮制的野蘑菇，蓝莓酱，这些都是采自山里的东西，足够他们吃一冬天的。

淡季的北极村像一个世外桃源，远处马儿悠闲地吃着草，一切都不被惊扰的样子。中国最北一店，贴心的老公给我和婆婆每人买了一件皮草大衣，以他的性格，每到一个地方，他是一定会让我带回一件心爱的礼物，留存一份美好的回忆的。

Day9:漠河卧铺回哈尔滨

火车穿行在大兴安岭的密林中，要说最遗憾的，前几天刚看完《额尔古纳河右岸》，我一路奔鄂温克族的原始部落而来，我最想看看东北才女迟子建笔下的鄂温克族人在现代文明的冲击下是如何过着半原始半现代的生活，想看他们怎样用桦树皮做成桦皮篓水桶等各种生活用品，他们是否还住在桦树皮做的希楞柱里，想看那里的驯鹿是否和圣诞节里的鹿一样并充满森林的灵气，当然还有这个族群神秘的萨满跳神的传说。只是由于计划打乱，我们无法深入地走进她。前几天的两场雪，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此刻离开北极村，漠河的天又开始阴云密布起来，连这最后的想看一场雪的愿望都要来不及了。

Day10:哈尔滨飞回济南

PS: 前几天，霸先生说等退了休就组车队去西藏，去环游中国，我屈指一算，还有27年。我不知道，如果人生以27年为一个单位去衡量的话到底算是漫长还是短暂，我也不知道那时的我们会不会面临高血压糖尿病的困扰。

平日里我们的生活无疑会被家庭琐事，孩子，工作填得满满当当，三十岁的心态慢慢地就活成了五十岁的心态。其实，生活可以更丰富一些的，尤其是有了孩子，高质量的教育绝不仅仅停留在学校的围墙里，他的眼界需要去开阔，阅历需要去增加，善恶美丑都需要去独立思考独立判断，井底之蛙式的知识教育塑造不出完整的人格。

总之，余生且长，愿我们美好地去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