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穹间呼唤爸爸

雪中白杨

　　爸爸:别来可曾无恙？您虽然走了，但家乡翠绿的竹子，却停留着我的记忆，每每想起，总是心潮澎湃。我喜欢竹子，但我自身并无雅致，喜欢的理由一是竹子自身“未出土时便有节，及凌云处尚虚心”的风格；二是竹子在日常生活中的广泛用途。当然，更多的是因为父爱子情的传承，爸爸喜欢竹子，竹制的水烟筒与竹笛伴随了您的大半生，也因此成为了我对爸爸思念的象征。

童年的我，看到村中邻里砍竹子，我就会去要竹膜，爸爸喜欢吹笛子，竹膜拿回来，爸爸就把它夹在一本厚厚的《毛泽东选集》里面，似书签般摆放，需要时就拿出来贴在竹笛上，悠扬的笛声便充斥于家中的每一个角落，吹得好不好我不知道，反正是喜欢听。笛子很老，有些发黄发亮，估计是比我年纪都大了。

爸爸的另一爱好是吸水烟筒，最多时家里放了三支，竹子的烟筒，时间长了不用会开裂，所以每只烟筒里都要装着水，爸爸总是换着用，用一种近乎于累的方式去爱竹子烟筒，晚年的爸爸因身体原因不再吸水烟筒了，笛子也因多次搬家而遗失，睹物思人，只留下竹影婆娑。

每每想到竹子或是水烟筒、竹笛等，便会激起我的思念感，久别思念重，碎成满天星。月明清风至，天地留真情。我仰望苍穹，默默的问一声：爸爸，您在天堂还好吗？您还在天堂看着我微笑吗？



　　



　　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按照老昆明传统的风俗,是爸爸您“五·七”的祭日,一大早,我就在仰望苍穹，期盼着亲情能穿透昆明上空浓浓的雾和厚厚的云层，期盼仙鹤能駄着八十高龄的您飘然而至我的面前，让我能再看看您消瘦而慈爱的面孔，听听您那混厚而沁心的咳嗽声……

然而，久仰的额头已无法再寻觅您熟悉的身影，深深的思念却已化成两眶泪水，噙满了我的双眼，这哪是泪？这分明就是无尽的牵挂！无尽的亲情！无尽的父爱！

一个月的住院治疗，我一直陪侍在您的床前，端茶倒水、洗脸接尿，病友说您养了个孝子，您在微笑，医生说您有个负责任的儿子，您也在微笑，他们怎么知道我俩的父子情深呢？

您一生坎坷，和妈妈含辛茹苦省吃俭用的把我们兄妹三人养大，尤其是我，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因为有您遮风挡雨的身躯，我总是躲在了惊涛骇浪外的港湾，从读书到工作，充分享受了家庭的温暖，第一次吃过桥米线，是我人生的第一个奢望，您把我带到了祥云街，对于三十七年前的农村孩子来说，那滚烫的鸡汤和香美的味道让我回味到现在并且要留恋到永远。

踏进小学的门槛，我的皮书包（人造革的）成了农村小学的一道靓丽风景，相对于背布书包的同学，我的书包自然是上品，对于那些用块布包着书来上学的同学而言，我的书包自然是极品，亲爱的爸爸，您可知道，当您竭尽全力让我尽享尊贵的时候，我的皮书包却被心态扭曲的同学用铅笔刀“毁容”了，但我现在却很感谢当年作恶的那几位同学，他们用刀划下痕迹的同时，也帮我镌刻下了深深的父爱。



　　



　　斗转星移，爸爸您可知道?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摩托车早在二十年前就被我淘汰出我的生活了，然而，您买给我的那辆“永久”牌自行车却仍作为家庭车被我擦得干干净净放置于单位的车房里。

我并不恋旧，我也并不吝啬，但我不会忘记当年为了这辆自行车的指标票您去求了多少人？我不抛弃它，是不愿意抛弃亲情，不愿意抛弃您对我的爱！自行车的存在，就是我们父子情的存在。

亲爱的爸爸，这些年来，在您的关心下，我们兄妹几个家庭都已过上了衣食无忧的日子，可您长年为家庭操劳的心也日渐憔悴，虽有妈妈悉心地照料您，但您的身体仍然每况愈下，十年的时间，您已经七次住院，五个手术刀疤、近二十张《病危通知单》记录了您晚年坚强的人生路。

肝部手术时，医生就让我考虑放弃了，我没有。直肠癌手术时，医生给了一个高额的治疗计划，同时伴随着极高的手术风险，家族内的长辈们也要求放弃治疗了，我还是在坚持，哪怕有一分的希望，我也要做百倍的努力！哪怕这些花费能延长您一天的生命，我也没有丝毫的悔意，手术很成功，您也很留恋我们，掐指一算，您推着时光又向前滚动了三年。

三年对于忙碌的年轻人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而已，而对于一个和癌魔抗争的老人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啊！这一次您患病，我仍然是抱着坚定的信念把您送进医院的。

十天不见好转、二十天也不见好转，虽然我每天都从容淡定面带微笑的在服侍您，在和您聊着家庭、聊着社会、聊着身体的康复，但儿子的心已经开始痛起来了，当医生告诉我说您这一次已是熟透了的果子时，我情绪失控了……但在您面前还得淡定，不能让您情绪波动。

我不断的找医生会诊，不断的要求医生用最好的药，希望奇迹的出现，希望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我，能亲自开车接你回家，然而，真情撼动不了病魔，我还是只有接您回家了。

回家后您时而清醒时而昏迷，我们几兄妹和妈妈在守护着您，期盼着我们的亲情能驱赶妖魔，清醒时，您跟我说，你一生坎坷，但晚年很幸福，您可以含笑九泉了。我说，您是“花红”命---老来红，您就笑。

临终前两天，我告诉您说我工作上还有点急事要去处理，您要养着病等我，两天我一定赶回来，您无力的点点头，反而催我快去。

　　



　　您很守信用！这是您一辈子的风格，您坚强的等了我两天，但是，我的亲情终究战胜不了苍天的无情！我匆匆赶回来的当晚陪了您一晚，耄耋之年的您还在疼爱着不惑之年的我，让我好好睡，小便您自己用尿壶，怕我夜间受凉，让我不要再起床照顾您，您把我俩的深深父子情演绎到了极致！

第二天，2010年11月2日17时03分，您“睡”在了我的怀抱，按照当地农村的风俗，我要接您的“气”，您走得很安祥，带着淡淡的甜蜜与幸福，长睡在了您最痛爱的儿子的怀抱……

堂前奉上一碗热汤，胜于坟前烧去万柱高香，我是个提倡厚养薄葬的现代人，但是，为了您，我亲爱的爸爸，我打破了我的理念，我把法事办得很隆重，我要让法器的铿锵声打破天庭的沉寂，让弘法的大师们为您奏出美妙的经乐，让你在甜蜜中离开我们，在欢乐中踏上黄泉路，轻松的步入天堂，把我们的问候和思念，带给早已在天堂、时时庇佑着我们的爷爷和奶奶，也包括已逝去的其他长辈们。虽然，从此后我们将相隔天遥地远，但是，亲爱的爸爸，我们的父子之情是可以纵贯宇宙的，什么东西也无法阻挡！

竹子是气节的象征，竹子也是有责任感的君子，爸爸，您喜欢竹子，我也喜欢。一个人的一生，在历史的长河中仅是白驹过隙，仓促而短暂。作为普通人，谈不上历史贡献、也谈不上什么成就，岁月倥偬中，把子女养大、为父母送终，这是家庭的责任，也是您最大的成就。“新竹高于旧竹枝，全凭主干来扶持。明年再有新生者，十丈龙孙绕凤池。”竹子对后辈的这种期许，也是您的心声，也是人类社会绝大部分父母的心声，我在继承着您的父爱、又在传承着您的父爱，让爱代代相传。

您走了，但父爱与我如影随行、无处不在，生生不息，每一根竹子、每一支水烟筒、每一支竹笛，都是您的一张笑脸、一个背影、一声咳嗽，每每看到、听到、想到竹子，我都会仰望苍穹再次充满深情的呼唤一声，亲爱的爸爸：您在天堂还好吗？您在天堂还在微笑吗？

2010年12月5日于昆明



作者:雪中白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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