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克绍箕裘之</h3><div> (九)马善人骑</div><div><br></div><div> 四十几年前，从前的公社分田到户，集体所有制的生产队没了。祖屋此前有两个生产队，两个队正在建、工程未半的集体猪舍就不了了之。 </div><div> 此前，集体农田集体仓库集体厕所……集体没有了，家家必须建厕所等等以前集体才有的设施。遗弃的猪舍，成为了不少人的猎物。一夜之间，猪舍两三米来高的墙砖、地基石，全部拆走挖空。过惯日子的乡人，一朝醒来，目瞪口呆，不知发生了什么浩劫。</div><div> 从此，大家心无旁骛，专心致志伺弄自家的一亩三分地。猪舍遗迹沦为坑坑洼洼的荒地，不久荒草萋萋。</div><div> 我正想寻块整地种桑养蚕。因沟坝垦种的桑树，常受猪拱牛吃，所剩无几。于是，用锄头铁铲，花了一个多星期的中午傍晚，终于把地整平。又花费半个月时间，割来麻竹带蘖刺的技条，把整块地严严实实裹起来，形成牢固的园子，保证鸡飞不进猪拱不开牛闯不过。</div><div> 园里的一个角落建了一个厕所，中间种桑，竹园四周种木楝树(木棟树成材后，可以供兄弟们做床娶老婆)。</div><div> 光阴荏苒，转眼间木棟树已长成近三十公分那么粗了。我也已离开父母七八年了。竹蘖条易朽烂，两三年要修补一次，花工夫不算，去割人家的麻竹，还挨骂。于是决定夯墙围起来。</div><div> 自己、还请人去河沟中挑来沙子，再去屋背挖回黄泥，然后买来石灰，最后去七八公里外堂兄的岳父家借来夯墙夹板，请了几个师傅，就夯起墙来。</div><div> 夯了一圈墙（约一米为一圈），正要夯二圈，各房的人传话说：“不能再夯了，要夯，就先请三五席我们才可以。” 又说：</div><div> “以前你这房有势，现在，由不得你了！”</div><div> 祖屋五房落居。平常以人口多寡论强弱。我这一房几百年来一直是人丁少的弱房。我亲曾亲眼目睹，弱房的媳妇说了什么，强房的男人把她按在田里，拳打脚踢，她的老公就在现场，一言不敢吱。所以，客家话云“宁嫁小姓屋，不嫁弱房人！”</div><div> 清末，我的远堂伯公（即阿公的堂兄）中了秀才，到了远堂伯父这一代，被奉为一河两岸彭氏宗亲的话数人。也就是说，他房人的意思是，把解放前对远堂伯父的气，撒在今天的我头上来了。对方明示，两日后不请，即拆墙。</div><div> 阿爸半辈子受人欺负。永远忘不了，我十四五岁的一幕，家里养的三四十个鸭子，经过强房人的鱼塘，他用几丈长的竹杆横扫直劈，打死了十几个。理由是，鸭子吃他的鲩鱼！他那鲩鱼，已经是二三斤的啊！那鸭子，是一家人一年的油盐穿衣日用学费啊！我们父子仨站在祖屋小门口，只会泪流满面，不敢出一言！</div><div> 当时，阿爸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第四个儿子，问众儿子是请席求和还是……，我们异口同声说“打！”</div><div> 到了约定时间，对房出动了三四十壮丁，手拿禾担杆（两头尖的竹杆），我们就四兄弟！交锋中，我专缠对方教打师的儿子打。他一杆刺过来，我劈开，还扫一棍，他当即跌坐在地。众人一见楞住散开。村干部趁势劝住……</div><div> 听老人说，这是祖屋落居以来，首场弱房反抗强房的正义“战争”，令善良的子裔扬眉吐气！</div> <h3>克绍箕裘之</h3><div> (十)涵洞戽鱼</div><div><br></div><div> 从踏入社会起的十来年间，总有那么一段潦倒困顿的日子。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个儿子，特别是大儿子，又黑又瘦，令人揪心。小孩子成长亟需营养，在那个连饭尚吃不饱，豆腐鸡蛋都难得吃的日子，儿子们的营养哪里来呢？唯一可以凭体力又不花钱换得来的营养，就是小时候玩的抓小鱼小虾。</div><div> 祖屋当年生产队时，有大大小小鱼塘十几口，小的有半亩多，大的有十几亩。过年时，家家户户人均可分十几斤鱼打牙祭。小时候，是可以去各口塘堤上大大小小的凹洞里摸小鱼小虾的。集体没了，除了祖屋门口塘租给人承包，其他全都给他人霸占去了。不管霸占还是承包，通俗而言，小鱼小虾也已经是个人的了。也就是说，想抓鱼，一下子还没地抓。</div><div> 最后，把目光注足在门口塘的涵洞上。涵原来有五六米长，方形，穿过半月型池塘的弓背围堤，池塘里的水就从涵中穿过，傍着祖屋门前的乡道，源源不息自北向南流淌。涵口一米开外，承包人会插有竹栅，竹栅的密度仅供池水外流。池塘里的鱼游不出栅外。涵内，偶尔从下游逆水上游的鱼虾会藏在其中。</div><div> 于是，利用周末的中午，带着俩儿子，拿着锄头脸盆戽鱼。戽鱼，先锄泥土在竹栅外侧断开水源，再在涵出口断开下游水源，然后，用盆戽干涵中的水。约一小时，水戽得差不多了，涵里的一些鱼虾会蹦出来。俩儿子高兴得比鱼虾还蹦跳，一会儿全身泥浆，猪头狗脸。</div><div> 涵洞中的鱼虾，小时候，水戽干后，我是爬进去抓的。现在长年累月，涵里瘀积不堪，大人已爬不进去了。大儿子要爬，我怕意外。于是，找来辣蓼草，放进盆里擦烂取汁，从上游往涵里灌。鱼虾遇辣味，多数往涵出口游出来。俩儿子抓得更是欢天喜地。</div><div> 丰收时分，会收获二三斤鱼虾，半脸盆石螺。稍大的鱼，当晚就犒劳犒劳两兄弟，其他小鱼虾烘晒干后，留平时加营养。石螺过几日养干净后，烫熟取出肉，加上木薯粉，做肉丸。肉丸，是客家人的一套美食，用半肥瘦的猪肉做。没钱买猪肉，石螺肉权当猪肉，骗小孩子解解馋。</div><div> 可是，经此扫荡，涵里半个月甚至一个月就几乎没有鱼虾了。儿子们的营养又断了。怎么办呢？</div><div> 突然想到，鱼虾喜腥臭。于是，寻找孵化不成的臭鸡蛋，作为诱饵。在周五晚上，把鸡蛋放到竹栅下游的一侧，用草遮盖。明天中午又带俩儿子戽鱼，照样盆满钵满。</div><div> 乡里人眼红，过几天也去戽，结果一丁点鱼虾也没有。我周末去戽，又照样盆满钵满。</div><div> 乡里人大奇！</div> <h3>克绍箕裘之</h3><div>(十一)弃文从武</div><div><br></div><div> 按现在文理科的分法，我属文科生。制药厂，从工艺到设备设施，总体来说都是理科生的天下。</div><div> 我做胶囊车间主任时，包装胶囊大多为手工操作。为了提高产量，厂里拿来别厂弃用的胶囊包装机。可是，设备科的人鼓捣了几天，机器还是启动不了。后来又搞了几次，他们干脆说用不了了。</div><div> 我不甘心。利用空余时间，把机器拆开分析。发现是里面的胶囊盘轴让药粉粘结锈死了。叫他们换个轴承，果然转动起来了。这才发现，自己有这方面的才干。</div><div> 到任生产技术科后，发现中央空调的应用，严重影响片剂车间的正常生产。因为片剂车间是无菌车间。一次，中央空调又不制冷了，照例请武汉的厂家来维修。厂家工程师鼓捣了两天，终于修好了。可是，来人刚走半天，空调又不工作不制冷坏了。那时候没有手机，叫不了师傅回来。向厂家求救，厂家说，人回来后马上叫他们回去。</div><div> 厂长说生产任务紧，问大家怎么办，设备科的人面面相觑。我看着地面上的中央空调电路图，头似斗大。但还是使劲瞪着眼睛，问这个符号是什么，那个图标是什么。后来干脆叫他们拿着图纸，到机房，就着零部件、电器配件，对号入座。</div><div> 懵懵懂懂搞了一天，晚上又向设备科长借来工具书，逐个与白天打过照面的工件再认识。初步判断，除个别继电器可能有问题外，主要问题是温度传感器让粉尘封住了。</div><div> 翌日上班，吩咐机修工按初步判断检查，确保恢复正常状态后，启动。“咕隆”一声，整个车间又呼呼吹出冷凝的雾气。中央空调就这样修好了。设备科的人，又面面相觑。</div><div> 从此以后，诸如颗粒车间烘干焦化了，锅炉气压上不去，水提车间冷却不好，都来找我。俨然生产技术科已经兼并了设备科。</div><div> 从此发现，理工科的营生，远比文科生立竿见影，更有成就感。</div><div> 从前，是虚度年华了！</div> <h3>克绍箕裘之</h3><div>(十二)替父挑担</div><div><br></div><div> 我离开父母十来年，也闯荡了十来年，儿子也十来岁了，除了温饱，略有节余。蓦然回首，突然发现，阿爸不知哪天开始，已两鬓染霜。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娶不上老婆。 </div><div> 于是，借回老家创业之机，重新回到父母家庭，再次带领弟弟们创业起家。</div><div> 创业之初，打的招牌是“大城冷气机电装修工程部”，营业项目有：销售日本美国旧式进口空调、安装维修冷气设备、安装维修家电水电设备，销售冷气家电水电零部件等。同时投资副食品档铺。起初，有赖大弟弟先后注入好几千元的资本襄助。</div><div> 积贫积弱的祖祖辈辈，我们可能是第一代在县城立足谋生的子孙。在三年来的时间里，一家人节衣缩食，每天劳作十几个小时。兄弟们从未睡过午觉，累了坐沙发上眯一会，晚上常常做到十点十二点，明天照样起早干活。一次，我重感冒，在隔壁医疗室打完点滴，马上骑摩托车赶活。医生护士大吃一惊，以为打错针吃错药！</div><div> 那真是激情燃烧的岁月！</div><div> 经过一家人、众兄弟三年栉风沐雨艰苦卓绝的奋斗，已小有十来万的资本。一家人在生活上了一个台阶，弟弟该娶老婆的都娶上了。我重回父母身边替父挑担</div><div> 的初衷基本达到。</div><div>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再次分家时，因为设备零部件等固定资产全部由我食回， 这样，我反欠兄弟们七八万元。我的人生，就这样再次负债启程</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