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住“窝棚”的日子

一枝独秀

<h3>  </h3><h3><br></h3><h3> 你有过住“窝棚”的经历吗?</h3> <h3>  小时候,家里种西瓜。先前种在院子里的“土牛”(挖庄子时留下的四方土堆)上,不多,就几窝,没等成熟就让嘴馋的孩子们给摘了。后来,就在河滩沙地里种一半亩。但是,每到西瓜成熟时节,就有调皮的孩子闯进地里,一方面偷吃,一方面糟蹋。有时过路人也会顺手牵瓜,偶尔还会碰到谁家的猪溜进地里,一顿践踏,一阵乱吃。所以,家人就在地头搭建起一个简易毛草房,我们叫“窝棚”,以便能看管西瓜。我是家里老小,很多时候都受优待,这看瓜的任务自然就交给了我。<br></h3><div> </div><div> 接受这份差使,甭提有多高兴了。一大清早,我就兴致勃勃地蹦向西瓜地,从这头到那头,仔仔细细巡回检查。 我似乎就是一位将军,地里躺着的都是我的兵。 家人还交给我一项任务,得给瓜蔓打叉,将那些旁枝斜丫给掐掉,坐了西瓜的蔓还得掐头压枝,过段时间还得给西瓜“翻身”,以保证光照全面充足。 我每天得按时出工,准时操练,来回检查,看着每根藤蔓都顺顺溜溜地摆直了,大大小小的西瓜舒舒服服地躺好了才能踏踏实实地离开。</div><div> </div><div> 中午,空气里没有一丝风,骄阳高照,炙烤地人喘不过气来,似乎一出门都会被烤焦。可我吃完饭得立即反回我的阵地,快速扫视有没有野孩子溜进来,惊扰了我那些正在修炼的兵。当发现他们都安然无羌之后,我就爬进我的“窝棚”,高瞻远瞩,再望一眼我的哨兵们,然后美美地睡上一觉。</div> <h3>  </h3><h3> 中午的窝棚里还是有些闷热,可大河滩宽敞又清静,一合眼很快就睡着了。睡梦中偶尔能感觉到一丝凉风拂过面颊,头顶顿时凉快许多。那个时候,最惬意的就是一觉睡到午后三四点。下午起风了,一阵阵风吹玉米叶子的沙沙响声把我从熟睡中渐渐唤醒,伸个懒腰,打声哈欠,慢慢睁开惺忪睡眼,看看斜镶着的艳阳,洒满一地的绿荫,才知道午后的休息时间过的有多快。懒懒地爬起来,看着眼前几十亩大的河滩,美丽极了!一溜溜儿庄稼,一道道儿坎坎,整齐又纷杂,几棵大杨树,枝繁叶茂,随风悄悄摆动,地里皮球般大小的西瓜精溜溜地躺得正安逸。我也跳下窝棚,径直去小河冲个凉。六七月份的河水清澈见底,再加上大红日头的炙烤,手伸进去,热乎乎地,掬起一捧水,从头顶灌下来,舒服极了!这时候,干脆脱掉鞋,挽起裤腿,在小河里尽情地跑几圈,河水浸过小腿,脚下溅起的水花,洒满全身,凉快透了!拣一块光滑平整的大青石板坐下来,双脚随意地在水面荡漾,或者俯下身子,掬一捧水向远处抛洒出去,看着水花在空中飞溅,想象那定是天女在散花,舒坦而惬意!河床上的鹅卵石光滑圆润,大小不一,随手摸起两个,一下午都会在手里玩弄着。</h3> <h3>  </h3><h3> 住窝棚看西瓜的日子不都是舒坦惬意,也有惊魂未定的时候,那便是每个夜幕降临之时。</h3> <h3>  </h3><h3> 天一擦黑,大河滩便风声四起。西瓜地旁的玉米叶子便不停地婆娑,发出沙沙的响声,让人毛骨悚然。这个时候,我往往都是蜷缩在窝棚里,没有灯火,点一阶艾蒿,一则趋蚊,二则也能亮起星星之光,心里多少也能踏实些。随着夜幕铺天盖地而来,我的心便咚咚真跳,愈是惶恐,愈加觉得那片玉米地里就潜伏着大黑狼,魔鬼……但自己还能很理智地安慰自己:世上根本就没有鬼,这里也从来没有狼出没过,不要怕!不要怕!家人很快就到了。我似乎能听到妈妈已经出了大门,下了坡,拐过弯,脚步声近了,近了,就到了。我故意干咳两声,想引起妈妈的回应,可是什么都听不见,四周死寂一般静地瘆人,我的心跳得更急促了。我不敢向西瓜地方向去看,却偏偏就觉得那头隐约有一个身影,我还是果断告诫自己:没有狼,更没有鬼。其实那一瞬间,我的心已发怵,头皮发麻,觉得头发都一根根竖起来了。终于,千呼万唤,千等万盼,千念万想,却在不经意间妈妈就来了,我那提到嗓门上的心终于沉下去了,可是一晚上都觉得魂不附体,头脑膨胀,思绪混乱。</h3> <h3>  </h3><h3> 也许是太困乏了,一觉惊醒,阳光已洒满窝棚,暖暖地照在脸上,才发现妈妈又早早忙活去了,突然想起昨晚的情景,我快速爬起来,赶去西瓜地检查。奇怪!似乎就是昨晚有鬼魂若隐若现的地方,几个大西瓜不见了,我困惑不解,便去玉米地里探寻踪迹,果不其然,这里有西瓜皮残留,莫非真是有鬼?不过,是大白天,我清楚地能看到太阳就挂在头顶,这不是梦境,我也清楚地看到西瓜被摔成几块,还有没啃干净的瓜瓤上留下的大嘴巴痕迹,是小偷!我确定是哪个不德行的路人干的。</h3> <h3>  </h3><h3> 自此以后,每当夜幕降临,我不再害怕有鬼狼出没,但依旧不敢亲自去西瓜地转悠巡查,可我却用另外一种方式趋走孤独寂寞和惶恐不安,吓唬那些黑夜不怕鬼捉的大胆小偷,那便是唱歌。</h3><div> </div><div> 酒壮英雄胆,歌壮我的胆。每当黑夜来袭,我就使劲地不间歇地放声歌唱。我要用歌声按压住那些不停婆娑的枝叶;绕乱那死寂一般沉沦的夜;震慑住那些胆大妄为之徒。当然,我还有了另外一件制敌法宝,那就是手电筒。我一边大声地唱,一边使劲地狂摇手电筒,在西瓜地里不停地扫射,就像架在高楼上的探照灯,全方位盯梢,连一只苍蝇都不肯放过。看着那来回疯狂旋转的灯束,虽然是依旧蜷缩在窝棚之中,但却觉得那是在诺大的舞台之上倾情献歌,台下有无数听众在呐喊助威。这样的阵势,哪个虫儿敢鸣?这时候,若有路人甲经过,一定会驻足倾听,再感慨一声:多好的歌声!多么喜欢唱歌的姑娘!这么狂野!</div> <h3>  </h3><h3> 呵呵!黑夜总会过去,太阳照旧升起。多少个轮回之后,满地精溜溜地躺着怀抱大的西瓜,这是大丰收的时节,也是我们最畅快的日子。望着亲手搭理,亲眼盯梢长成熟的西瓜,觉得像孩子一样亲切。也熟知哪根藤先开花,哪条蔓先坐瓜。还跟家人学会了挑西瓜,看根蒂,听声音,但凡下手,准是熟透了,瓤口倍儿爽。 那时,窝棚前放着一个案板,备有瓜刀,只要有空,可以随时摘,尽情吃。大热天,抱一个西瓜出来,一刀下去,咔嚓一声,自成两瓣,看着鲜红的沙瓤,等不及均匀分好,拿起一块,随手一扳,狼吞虎咽下肚,甜腻滑润的汁液滋肠润肺,沁人心脾!当然,瓜熟的季节,也是赠亲送友的时候。三五个大西瓜就装一蛇皮袋子,看着亲朋好友搭上自行车,捎走,心里也是美滋滋的。</h3> <h3>  </h3><h3> 西瓜吃到尾声的时候,地里就剩下苦藤烂叶和零星的瓜崽,我的窝棚生活也就结束了。离开窝棚的日子,还有些许不适,总会怀念那凉风习习的午休时间,和每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以及满地像士兵一样排列有序,严阵以待的大西瓜。</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