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枪声的兔子

毛歌

　　在进入十月份的时候，整个山地和丛林就有那么一天被通知关闭，晚上十点以后不允许任何人进来。唯一能够留在丛林里的是一支由五个专业枪手组成的小组，他们的任务就是潜伏在满地星光的草丛里，猎杀漫山遍野的兔子。从第二天开始到第二年的五月，丛林一片宁静，归乡的风和肆意流淌的橄榄果的味道，青涩得令人皱起眉头，即使是那种成熟的发着亮光的橄榄，最好的角色也就是等待傍晚的夕阳，那个时候，你只要斜靠在任何一棵树的根部，就会体会到到处温暖的粉红色光芒。我一直喜欢这样的安静，那里面带着无法言说的孤独，和我子夜时分让身体深陷沙发阅读书籍的感觉一模一样，然而，并不孤独到忧伤和可怕，在这样的孤独里，你的生命和远处的羊群是一样地呈现出来明晰的喜悦。要从孤独里认识到心灵的愉快，就得洞悉心灵本身，除开安静，它特别期待自身处于喜悦的状态里。如果有一天你内心喜悦，你会恐惧某种形式的孤独吗？不会的，你反而会欢迎这样的孤独，平和，绝不愤世嫉俗，安静，总是觉得亏欠于宇宙的太多，甚至落下一些水晶般的泪水。没有比这样的泪水让内心温暖和舒服了。

有趣的是，五月里的宁静在六月初会慢慢的打破。一个原因是北方过来的冷风，马栗子树叶落尽之后，就是整排的白杨树，直到樱花林全部的叶子都不见的时候，我们会发现旷野里有一种消息不胫而走。那些隐藏在橡树叶子底下的水仙花缓慢得一如久远的马蹄声，偶尔一窝水仙花会开放着，而更多的只是韭菜一样地生长着，这会令人期待，会让人产生很多想法。只需要一个月时间，整个步道的两侧就有八十多种水仙花盛开，很多天使般的小女孩会蹲在地上，她们的母亲从来不会催促她们。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躲过枪声的兔子，依赖葱绿的草开始猛烈的相爱着，绝大多数的时候，它们会十分谨慎地探寻洞口的世界，分辨出奔跑的方向。兔子应该不是在野地里随意寻欢作乐的动物，它们和我故乡夏夜里的狗的交欢完全不一样，那种只有狗才会发出来的声音会伤害到乡村的月色。兔子应该是在温暖的洞穴里完成了爱的工作的。所以，按照六月初的时间计算，两个月以后，草地里一定是不谙世事的小兔子们，再过一个月左右，整个丛林将重新回到兔子的王国，那个时候，兔子们已经习惯了我散步的脚步声和早晨拖曳在阳光里的阴影，它们甚至就在三米之外，用两只竖起来的耳朵来回应新的季节的到来：草地更加茂盛，牛群沿着栅栏吃草，蜜雀站在牡荆树的高处，向着瓦蓝的天空歌唱……

(图文原创，毛歌微信号：maoge196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