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百战穿金甲 不破楼兰终不回

H

一

暗透了才会有星光，向死而生

我的故事有一点长，是发生在我身上，距离死亡最近的真实故事。

2017年圣诞节前，一次常规的单位体检，发现我的肝血管瘤已经长到6.8CM。对，没错，是近7厘米，像拳头那么大，而且位置是在下腔静脉和肝门上。接下来的一个星期里，我找了中心，附属，化工的一切熟悉的医生朋友，并在网上仔细学习了这方面的医学知识。

首先，肝上的血管瘤是良性肿瘤，没有恶变可能。

第二，和其它良性肿瘤特点一样，它生长缓慢，而且有可能长到一定阶段不再生长。

第三，下腔静脉是人体最大静脉，泵血量最足，而肝门处血管最为丰富，也就是说我的巨大血管瘤长在人体最集中最重要的血管上。

第四，超过5厘米就应该治疗，血管瘤越大破裂的危险越大，此处位置如果破裂，将基本无可挽回。

当时了解到这些的时候我已经是很压抑了，没有和任何人吐槽，既然已经无法改变，总要去面对和解决。我仔细查询到中国肝胆外科的医院排名并了解到相关专家，做好了名单，带好核磁报告以及整理好的资料，立刻开始了求医之路。

　　我先后去了协和医院、北大人民医院 、北大第一医院、北京中日友好医院、301、302、304、北京佑安医院，北京朝阳医院，又咨询了上海中山医院，上海东方肝胆医院，上海华山医院。

梳理了全中国专家的意见，总结如下；

1、由于位置太危险，如果是恶性肿瘤，没有选择，但是我的是良性肿瘤，医生不愿意冒生命危险给我做手术，协和医院的M主任是中国肝胆外科委员会的会长，国家级科学家，他甚至告诉我说，我上手术台的时候就要做出下不来的准备，他认为如果我坚持手术的话，应该准备好一个备肝，以备大出血时为了保命换肝。所以他的意见不治疗为好，良性肿瘤也许以后就不再生长了，没有必要把未来的危险提前降临。

2、另一种说法是一定要积极治疗，因为现在10厘米手术危险已经很大，还是有部分医生有把握去做，每长大一厘米手术的风险就增加一分，慢慢的可能就真的错失了手术的机会，如果依然继续长大最后的结果只能肝移植。

　　手术方式也是各不相同，分为肝胆外科手术和介入科微创手术两大种：

手术方案一：因为我的血管瘤已经把右半肝长满了，左肝上有一部分，所以要把我的右半肝切除，左肝掏个洞，由于右半肝切除后，胆囊成为一个孤岛，所以胆囊也要切除，整个手术要6个小时以上，和肝移植时间差不多。

手术方案二：用剥离术将我的血管瘤慢慢从大血管处剥离掉，不切正常肝组织，虽然损伤较方案一小，但是出血的风险度前一个大，难度高，由于大血管的问题，所以我的手术只能做大切口，不能微创。一旦碰到下腔静脉，就是在手术台上也是无法挽回的大出血。

手术方案三：介入栓塞，就是在大腿上切口，在血管里打入化疗的药物，让血管瘤枯萎死掉。优点：不会遇到大血管，没有出血危险。缺点：这个方法是治疗癌症的，而恶性肿瘤是实心的，可以通过动脉直接到肿瘤处，而血管瘤是无数个血管组成的球，打进去的药在杀死血管瘤的同时也会渗漏到好的肝组织上，造成不可逆转的危害，最严重的曾经发展成肝衰竭。

手术方案四：射频消融，就是在肝的位置上插进去一个针，像激光祛痦子一样一点一点的烧死血管瘤，缺点是，由于不像开腹手术那样直观，对于技术和经验要求极高，烧的时候血管瘤自身也会有出血的危险，如果碰到下腔静脉，便会有大出血的危险。另外，我的肿瘤太大，消融的时间长会导致出现血红蛋白尿，最坏结果所靠透析生活

手术方案五：先小小的栓塞，后消融，栓塞让它先枯萎了，然后再消融时血管瘤自身出血的可能性会降低，消融的时间也相对会缩短，并发症产生的可能性相对降低。

　　在北京的日子里，尽管我一直认为自己很坚强，我依旧无数次的落泪，为选择的艰难，为风险的恐惧。回到吉林，已经是春节前夕，我没有和任何人提及此事，只是把之前自己买的所有的香水都打开喷了喷，把所有没有开封的口红都打开封，给自己喜欢的但是舍不得买的RIMOWA下了单。回想自己这几年，拼命赚钱，照顾身体不好的父母，带大成熟晚心性不定的蛋蛋，几乎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好多想去的地方都没有时间去，甚至已经好久没有去看过一场电影，没有和闺蜜吃过一次饭。感慨上天的不公，自己无论怎么的不容易，命运还要如此考驗我的承受力。

二

越過山丘 至死方休

良性肿瘤决定这个手术，是需要用勇气的，但是只有勇气是不够的，还要做到有勇有谋。医学发展到今日，一点不缺乏专业技能强的人，而我也不一定非要做血管瘤专家才行，我需要做的是，能找出真正专业技能强的高人，并借助他们的智慧来帮助我去做判断。

我的多年老友，中心医院的科室主任，在我决定手术的时候，言辞真诚的再三劝阻我，他说，不要拿生命开玩笑，不做手术，这个血管瘤也许一生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个手术就像是在钢丝绳上跳舞一样，要在血管群中动刀，他说，他就不相信有医生可以敢做这个手术，如果真的说敢的，他认为就是也是在吹牛。

很沉重，是不是，家乡的大夫，自己家人的感觉，我更相信，不，是深信不疑，他真心为我好。可是，我不愿意这样活，每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怕它长大，不敢运动，不敢喝酒，时时刻刻担心自己会跌倒，它会破，甚至要告别我最喜欢的跑步，这个不是我要的生活，越过山丘，至死方休才是我。

　　我深知没有任何人可以为我决定，这么严重的抉择，只有我自己能下决心。沉下心，我开始肝血管瘤医学学习

之所以没有一个国际上统一的治疗标准，是因为对于这个肝血管瘤治疗，没有一个最好的办法。肝血管瘤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的血管瘤长的位置。我怎么能在不过度治疗的情况下清晰的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治疗方式。

能敢做这个手术的，在北京只有一小撮医生，基本上可以跟"国宝"大熊猫相提并论，这部分人是中国顶级的肝胆外科医生，他们每天接触来自全国各地生命垂危的患者，这种经历使他们对生命比我们有更丰富更理性的体验和思考，所以收起你的怨天尤人的悲凉气息，不要苛求他们会对良性肿瘤有什么同理心，对于我的病案，更多的判断需要自己来综合沉淀。

在每一个治疗方式的背后，我都选择好一个或者几个最优秀的专家，并一直保持着和他们互动，不间断的探讨方案和了解这些专家的个人特点。对于这个高度的医生来说，虽然技术已经肯定没有问题，但他们当中也存在水平差异、手术风格和精细程度也是不同的，同样是完成一台手术，有的专家的像打造一件艺术品一样精雕细琢、赏心悦目，有的就比较风格粗犷豪放了。更重要的是我还需要了解的是每名专家的医德医风，和各自所擅长的手术方式和惯性医疗思路，以及我们沟通是否顺畅。

　　经过了近4个月的观察和磨合，我最终确定一个医生，H教授。肝胆外科知名专家，技术精湛，经验丰富，成功独立挑战并完成过超过700多例高难度肝移植手术，尤其擅长各种复杂位置的肿瘤切除手术，而且会熟练掌握射频消融术。

这就是一些善于学习的外科大夫的优势，这与个人性格以及观念有着直接的关系，大部分擅长的做肝癌切除手术的医生并没有独立做肝移植手术的高度，而许多肝移植的专家有着高超水平，沉浸在精准的外科手术中，不愿意接受和学习现代的射频技术。

 

肝胆手朮是个糸统工程，可能你需要的只是肝癌切除手术，但是在手术的过程中也许难度增加，就需要会肝移植的技术支持，也许切除的同时还需要射频消融的配合，所以要选一名全面擅长的专家非常有必要。就比如我没有选择介入科做手术，去选择H教授做射频消融，是为了如果真的出现大出血，或者并发症，作为一名熟练操作肝移植的外科医生，他会及时的用外科开腹的方式挽救。

并且我对他两年来的网上的患者诊断回复都仔细的查询过，发现他对围手术期管理工作也一丝不苟，有耐心，对于自己不擅长的领域的疾病及时毫不隐晦的告知患者，有着一个合格医者的人文关怀,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医生。

我甚至去了他所在的医院和疗区深入观察了几天，了解他在同事之间的口碑及术后患者的反馈，甚至H教授的身体状况，细至他有没有花眼，有没有近视等等都调查得一清二楚。甚至包括他的专家团队的每一个成员的背景，经历，技术水平。最后，才完全信任的将自己的病彻底交给他。

　　H教授的手术方案是第一种。为在极短的时间里，能有效的和大医沟通，是需要准备充分的，除了准备好片子和资料，我大量阅读了相关论文和文章，并了解了相关专业术语之后，才和H教授咨询沟通，他理解我良性肿瘤可以姑且的想法，接受一个女生不愿有疤痕的心情，H教授摒弃之前作为资深外科医生自信的斩草除根的手术方案，开始考虑后三种方案。

对于介入栓塞，无论是小剂量还是大剂量的，对我的伤害都不是技术层面可以控制的，H教授的治疗目的不是不死就行，而是半死不活也不行，所以，他选择放弃栓塞。

H教授决定为我做射频消融术，虽然对技术要求更严谨更高难，但是可以在超声科的配合下，利用良性肿瘤不一定完全处理的特点，躲避开大血管附近进行消融，利用肝脏可以再生的特殊性，计划把血管瘤的周边好的肝组织烧掉一点，阻断血管瘤的生长土壤，我们不一定把血管瘤打死，只要把他打昏倒，让他不再生长即可。由于不一定完全去除的原则，消融的时间和面积就可以控制，这样肾脏受到损伤的危险也会降低。

　　做为一个毎天接触肝移植、肝癌的大专家，对于我一个良性肿瘤患者，能这样有耐心，能根据我的个体情况，灵活的调整治疗方式。没有选择直观、相对安全的开腹手术，也没有选择简单无术中危险的栓塞治疗，而是选择了技术要求高难度大，但是对我伤害最小，愈后几乎完美的手术方案，这其中的仁心仁术让我感动并钦佩。

记得术前最后一次和医生谈话签字时，我深深的给H教授鞠了一躬，我说，虽然手术风险已经降到最低，但是依旧是性命相托，手术无常，无论发生什么情况，我都谢谢您肯为我做手术，无论手术成不成功，我和我的家人依旧感激您的帮助。H教授是属于典型的社会平头哥，人稳话不多的人，居然被我的话打动，大为动容，对我咬牙切齿的说，放心吧，想死在我手里，没那么容易。

三

 

未来可期

从知道病情到手术，正好6个月的时间。在这半年里，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有在手术前一周，为了陪患和家属签字才和我妹妹提及，全程只有蛋蛋一个人知道，我像和朋友一样交流的方式毫无保留的告诉他整个事情现状。

我是有意想培养蛋蛋学医的，因为他性格的沉稳，冷静，动手能力强，并有天生的化解压力等特点都是一个外科医生的品质，一直以来，我都借助一切机会引导他了解医生这个职业，试探他的喜好。

这半年，我每天晚上都让他写完作业用15分钟和我一起查询有关治疗我的血管瘤医学知识和医生信息。大部分的资料都是他独立完成的，我让他对医学和医生这个职业有个初步的了解，只有通过我这个真实的血淋淋的事实，才会真真实实的让他感觉到医学的意义，也通过这个过程，能让他明白，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格林童话，生活是有无数个不可预测的困难组成，这个才是人生常态，我要教会他如何去面对并承担，没有谁会成为你的救世主，莫斯科也不会相信眼泪，你的担当和承受才是你不断前行的基础。

　　 也曾经担心过会给小小年纪的他太多的压力，这期间我不断的观察，发现他的确有当外科医生的潜质，他有强大的抗压和减压功能，在术前2天的期中考试中依然排名学年13，虽然比之前成绩下降，但是这半年我也有意放手他的学习，必然有所影响，而且他坚持每晚给我查询医疗信息，其实他查的资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过程中他学会了如何思路清晰的克服困难的方法和意志，这是我作为妈妈能教给他的人生重要一课。如果手术成功，他会为他一直以来给我的意见而欣喜，更加鼓舞他的果断判断和对医学的兴趣。如果不成功，虽然残忍，也会教会他如何去承担，和在努力之后的无怨无悔。这将对他的成长有着不可预估的意义。

在这半年里，我坚持锻炼，隔天3至5公里的跑步，营养膳食，为手术做好身体准备。并把自己名下的不动产都办理好房证，还买了一份大额商业保险。把所有的手续和单子都放在蛋蛋书架的最上面，告诉他位置和密码。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蛋蛋很淡定，没有掉一滴眼泪，坚强平静，真的让我很欣慰，他的冷漠也适合做一名好的外科医生。

四

信念是一种不死的欲望，

是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

--杜拉斯

我的手术是由肝胆外科H专家团队和超声科共同参与完成。超声科G教授负责定位，肝胆外科H教授负责手术。由于需要协调两名京城大医的时间，所以我的手术定在中午之后。

下午1：45分，我的主治医朱来接我去手术室，我躺在床上，护工推着我，我看着头顶天花板迅速的后退，特别有戏剧感，我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渐行渐远的大叫一声照顾好我父母和孩子，或者眼睛红红的说这一生我只爱过某某，但是我看看追着我床小跑的小妹的大圆脸，生生的把情绪咽了回去，到了手术室门口的时候，密密麻麻的家属，天南海北的脸，各式各样的眼神看着匆匆而过的躺在床上的我，我一脸的大义凛然，绝尘而去。当时我的表情演刘胡兰应该最适合。

　　手术室巨大的门开了，我被推了进去，瞬间世界安静了，像进入了另一个时空一般，护工把我推到5号手术室门口，我的主治医朱告诉我把衣服全脱掉，就都离开了，我好奇的坐了起来，看到里面是长长的一排手术室，每个上面都有个亮着的灯，写着手术中，我隐约还能听见手术室里传来的轻音乐声音，和医生之间的小声音的交流。

这个走廊里面没有一个人，阳光透过玻璃斜斜的照在我的身上，明亮而温暖。我伸出手，发现阳光下，我的手从来没有这么美丽过，我默默的又躺下，静静的认真想了想我的前半生，我爱过的人，爱我的人，我的梦想，我喜欢的冰淇淋的味道，我最爱的大海的气息，想着想着，我就笑了，笑的时候眼泪缓缓的一滴一滴落在枕头里。

　　5号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我被推了进去，换到了小小的手术台上，手术台上面是一层像水床一样的东西，软的，流动的，有温度的，非常舒服，像做SPA。整个手术室都是我喜欢的蓝色，各式各样的蓝色，像极了希腊圣托里尼。我看到左边的明亮的大屏幕上整齐的排列着我核磁片子和CT片子，两组医疗团队的成员全副武装齐刷刷的坐在片子下面看着台上的我，而我的身边是一群忙碌的护士，娴熟而麻利的不停的在我身上插各种管子和仪器。

H教授团队中有个医生走过来，因为我之前做了细致的了解，虽然他只露出眼睛，我依然认出他是谁，我叫了一声李医生，他一愣，显然没有想到我居然知道他，他随即告诉护士，尿管等麻醉之后再下吧。

我问护士，主刀的H教授怎么还没有到呢，她笑眯眯的告诉我，他是位神仙，等你睡着了，他就来了，在你梦里为你治病啦。

护士和我说，你挺勇敢的，上次有个男患者，和你的位置一样的血管瘤，两次从手术台上跑掉，第三次才手术成，这种可以择期手术的良性肿瘤就是需要勇气的，不是所有人都敢做。我低头看看一丝不挂的自己，不可置信的问，他从手术台上跑的？他是怎么做到的呢？

慢慢的，头顶的四个巨大的无影灯变得越来越模糊，我知道我已经开始被麻醉了，我的内心很平静，剩下的一切就交给命运吧，这一瞬间，我居然很快乐，真的从来没有过的轻松愉悦，伴随这种感觉，我微笑着闭上了眼睛。变成一枚安静的美女子。

五

只有经历地狱般的磨练，才能练处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

----泰戈尔

5：25分，我在复苏室被一个声音叫醒，睁开眼睛的同时，我感觉到喉咙的下管被一点点的取出来，我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朦胧中感觉到护士过来看我，我也不在意这些了，我活了，我没死，我真的没死。佯装的坚强顿时崩坍，多日的压力瞬间迸发。我痛痛快快的哭，无论谁怎么劝我，怎么关切的问我，我就是哭，那一刻，我甚至爱上了哭的感觉。

手术的时候发现我的血管瘤已经长至近8厘米，也就是说在这个半年里，它居然长了1厘米，这个速度的生长是非常可怕的，再次证明我果断决定治疗是及时和正确。

我做的射频消融手术有几个危险：

1.术中出血。这个包括碰到大血管的出血和血管瘤自身的出血。

2.术后感染。毕竟肿瘤没有取出，是在体内被消融，如果我高烧不退，就是有感染的可能。

3.由于消融的面积大时间长，容易对肾脏损伤，血红蛋白尿。

4.消融时会烧掉一点肿瘤周边的好的肝组织，会影响肝功。

5.为了我不留疤痕，我的手术是从胸口直接下针，容易伤到胸和肺的组织。

在术后重要几天里，我无数次的为我选择临床经验丰富的肝胆外科医生做手术而庆幸，一些不可预知的术后问题，在H教授那里迎刃而解，我想这就叫经验，这就是水平。

　　由于术前H教授多次和超声科会诊研究，设定好进针路径，以及严格的控制消融的时间，并凭借他多年的经验以及精湛的技术，首先在术中没有出现可怕的大出血，第二，我没有发高烧，第三，我的胸片和血气查含氧检查全部正常。只是肝功指标在临界线，但是这个也是正常反应，用了几支保肝针之后，肝功迅速恢复正常值。只剩下肾脏的担忧了。术后的几天里，每次H教授来查房的时候只问我2句话，尿了多少毫升，尿是什么颜色？有一天我的状态很好，我调戏他说，H教授，为什么我们的对话这么不浪漫，就是围绕尿？H教授正色道：尿最重要。然后愤愤的拂袖而去。

很快，我的尿液也正常了，也就是说，我的肾脏没有受到任何伤害。截止至今，我除了身上有几个小针眼之外，我没有任何损伤，我真的好了，我的烦恼没有了，那个凶猛的下腔静脉处巨大的血管瘤被我们干掉了，H教授帮我毫发无伤的打败了它，我深深为我的选择庆幸，也深深的感慨医学的神奇，医生的伟大。

六

有时，去治愈；

常常，去帮助；

总是，去安慰

----特鲁多医生墓志铭

所有看似奇迹的事情背后都有着别人不为人知的努力。H教授曾经和我说过，你的手术的确是像走钢丝，看似危险，但是我就是能做到掉不下去，我就是这么厉害。我清楚的记得，当我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真的看到他头顶瞬间出现的天使光环。

H教授是在北京长大的孩子，北大医学博士，成长环境好，又接受中国医生一流的教育，内心很阳光，骨子里面透着纯粹和高贵，在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中，难能可贵。毕业之后师从我国著名外科学家冷希圣教授，从事近20年的临床一线的从医工作，经历过漫长的医生成长周期之后，拥有自己的专家团队，在具备了消融、切除、肝移植精准的手术的基础上，又擅于使用国际最前沿的免疫治疗和靶向药物治疗将肝胆肿瘤斩草除根，将自己的专业已经做到极致，技术全面为彻底治愈病人而钻研，在我住院的日子里，我深刻体会他的忙碌和高压的工作状态，他每天做的不单单是一份工作，也不仅仅是简单的治病救人，而是在雕琢生命，是在坚持这一种人生信念和担负起一份社会责任。

像H教授这些医生，起点比我们高，但是每天都比我们更努力，而我，在这其中是不是也要思考自己的人生和成长，自己存在的意义，生病医生可以治疗，可井底之蛙似地安逸和满足，是不是也应该在治病的同时有所触动。

　　由于现在医学的诊断原则，医生更看重的是各种生化检验指标，而不是病人自己的感受，而事实上，病人的自己感受是不准确的，比如经验丰富的H教授，他看到化验单或者片子，一眼就知道问题在哪里，但是他还能克服了唯技术主义，重视和善于发现患者的人性、超敏感心理特征，而这些安慰和耐心对于病人的帮助和恢复，尤为重要。

医学发展到今天仍有局限性，我们必须接受医学不能治愈一切疾病，也不能治愈每一个病人的现实。生老病死，本是人生的自然规律，医疗水平是有限的，但是我们病人的期望是无限的，我们很大程度上把对医疗制度的不满，生活的不如意，疾病的痛苦，失去亲人的悲伤，还有命运的无常的愤怒都全部转嫁给医生身上，其实真正能决定我们治疗选择的，只有我们自己，医生只是来帮助我们减轻痛苦，提高生健康水平，适当的延长生命的。我们要为自己的选择来承担后果。

作为患者我们要听听身体的声音，身体是很智慧的，注意饮食和休息，保持好的心理状态，给足细胞所需要的原材料，身体就会在医生的帮助下自己去修复，我们便可以不会被疾病折磨，维护生命的尊严，优雅的老去。

七

光，远比黑暗强大

在住院的日子里，我看到太多的生与死的考验，30床那位心事重重，已经全身黄色的等待肝源的年轻人，31床那位肝癌术前天天嚷嚷不怕死的老兵，29床那位沉默的肝移植术后的北京中年男人，他们幸运的活了下来，如果你觉得命运对你不公，或者心里有过不去的坎，你就想想他们，你真的认为你遇到的是困难吗？

这个世界也许不如你憧憬的那么美好，也不会如你唾弃的那么冷酷，对于个体而言，时时处处充斥着意外和未知；但对它而言，你爱与不爱，始终按照它自己的规律运转。

你无法左右命运，生活也时常背离你期望的模样，我们唯一可以选择的，是我们面对意外时的选择。

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丘吉尔把抑郁比作一条黑狗，其实，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一条黑狗悄悄跟在我后面，浇灭我的斗志，夺走我的幸福。但是，生活教会了我适度悲伤，世界上最残忍的事，莫过于把美好的东西，毁灭给你看。但是人生最勇敢之处，就是在于看透生活的真相，依旧热爱生活。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人间，没有谁可以将日子过的行云流水。但是我始终相信，走过平湖烟雨，岁月山河，那些历尽劫数，尝遍百味的人，会更加生动而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