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槐花香

姚

姚文治

　　日子像流水般在指间划过，转眼又到了春末夏初。为工作与生活奔波在黄土高原的这座小城中，不经意间，一阵阵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不由得抬头远眺，但见那一串串、一簇簇，亮晶晶、白生生的槐花开满了一树树,于是不由的停住脚步，尽情地陶醉在这季节的馈赠，品味这醉人的香气。

　　槐花对于生活在黄土高原的人们来说，有一种特别深厚的感情。因槐树木质密实坚硬，能做各种各样的家具不易变形，长势又茁壮茂盛，还可以固土防尘，净化空气、美化环境等。从我记事起，家乡村子里无论是院前屋后，村头路边还是空闲地上，都生长着许多的槐树。每年的这个时候，村里的人几乎家家都要吃上几次的槐花饭。尤其在过去困难的年月里，在农村青黄不接的时候，槐花确实也给濒临饥饿的人们不小的帮助。

　　槐花没有千娇百媚,却不失美丽典雅，香甜虽沁人心脾，却不摄人魂魄。但它朴实无华，坚强倔强而耐瘠薄，随遇而安且善予人奉献。它可赏可食，纯粹入世的东西，和槐树一样，是随了老百姓的性情。房前屋后、乡间田头、贫瘠山坡、瓦砾墙角、岩石缝隙…，只要能接触到土壤，槐树就可存活下来，它无从选择自己的命运，也从不逃避命运的安排，它选择了让自己努力的生长和适应，用永不放弃的信念为自己争得了一片生存的天空和一缕灿烂的阳光，它认真地恪守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入冬，所有的树叶零落为泥，任凭冰霜挂满技头；初夏，满树纯正旺盛的翠绿，还有了那满树甜香的繁花，那是它生命的骄傲。它从小就知道生存的艰辛，树皮天生饱经苍桑的粗糙，树枝上间或生着尖尖的刺，从不献媚于富豪权贵，而以它恬素质朴的品质，平静简单地生活在平民百姓身边，倾听着百姓的故事。游子远行，亲人盼归，情缘私订，故人重逢，迎娶送嫁，集市庙会…，不期都在那槐树下。年复一年，日子久了，沾了太多的人气，槐树便渐渐地有了仙气。老槐树下，白须老者一壶茶，一杆烟，对着围坐在身边的垂髫孩童，将牛郎织女、董咏七仙女的故事娓娓道来…

　　五月槐花香，每年的这个时候，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上，只要是生长槐树的地方，满树都是白生生的一片，一阵风吹过，给人一种五月飞雪的感觉。尤其那入心入肺的清香，使我常常不由得的想起槐香伴我渡过的那段厚重的人生岁月。从小在农村长大，上了中学后，离开家乡在几十里外的县城求学，记得高考那年，由于学业的繁重，体质较差的我时常会出现感冒头疼等症状，而母亲为了让我顺利度过人生中那段艰难的岁月，毅然到我上高中的那个县城，租了房子开始陪读，起早贪黑照顾我的生活，每天早上早早起来给我准备好早饭，看着我吃了饭后上学去，又一直等到晚上我结束了一天的学业回来。在那些日子里，母亲明白我的想法，看着我早出晚归默默无闻的样子，每天不断的嘘寒问暖，生怕性格倔强的我会因为自己的前途而身体出现什么不适，当然我也能够深切的明白母亲对我的一片苦心。印象深刻的是，在临近高考的时候，有一次在租住房的院子里，我猛然间抬头，发现院子里槐树上开满了一簇簇、白生生、亮晶晶的槐花，为此，我的心头不仅为之一颤，岁月如流，我知道是时光已到了五月，而我将要跨上高考的列车，走向另外一座城市，而母亲也将要结束她那段苦熬的日子。我于是抬眼向远处望去，只见院子对面远远近近的坡道旁高高低低的槐树上，一串串洁白的槐花像一串串美丽的风铃旁若无人地绽放着，阳光下，开的肆意而张扬，风佛过，纷纷掩映在浓绿之中，若隐若现，而密密匝匝的槐花枝向天空延伸着，好像就快要划破天空。

　　怀想那些氤氲着花香的岁月，恍如昨日，一切都好像还在眼前，是那么亲切自然，那么轻柔温暖，那些厚重的岁月如似沾满了槐花的蜜，在此后的经年里给了我心灵的慰籍。而那一树馥郁的槐花香，早已顺着滚烫的血液渗入我的骨髓，成为了我一生的守望。而我在槐花的世界里，轻揽一树槐花香入怀，植入槐花的元素，婉约生命的芬芳。

　　人生的岁月说长似短。大学毕业后，工作从市里到县上，几经周折。而一年又一年，多少次槐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随着年龄的增长，对槐花的欣赏逐渐有了新的理解。爱槐花，欣赏她的清香、淡雅、朴实、含蓄，欣赏她那不与百花争春的平和心态，欣赏她含蓄低调的性格，欣赏她不畏贫瘠的坚强，欣赏她随遇而安且乐于奉献的高贵品质，欣赏她含蓄遇事不张扬的性格，她从来不把花瓣完全绽开，总是紧裹着，羞涩的打着朵儿，难道这不也是人生在世的方式吗？

　　在五月的辙痕中，在黄土高原这漫山遍野的槐花里，在氤氲着槐花香的岁月中，我慢慢寻找，浅浅追忆，在时光的角落里静静回味，恍惚间，我似乎又看到了心中的那棵槐花树，恣意绽放，摇曳一地的芬芳，温软着我一年又一年的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