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的院子

零零星星

<h3>  7岁那年,我家搬到上海市松江城中心的黑鱼弄。一幢两层楼的房子,在周围的普通平房中显得有点突兀。门前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的一侧有矮墙围起,另外两边是竹篱笆。院子给了我们三兄妹一个很私密的玩耍空间。</h3><h3> 大哥在窗前的院子里种了一颗树,不记得是什么树,可能是桑树。院子的一角有颗无花果树。无花果开花很好看,结的果又大又甜。一次爸爸叫我唱歌,我不好意思。爸爸说,唱了歌就有得摘无花果吃。我就背过身来,对着无花果树开始唱:小燕子,穿花衣,年年春天来这里......。无声无息中,一家医药用棉厂建在我家隔壁,占了我家院子的一面墙,无花果树也被砍掉了。后来再也没有吃到过那么甜的无花果。</h3><h3>  篱笆沿着黑鱼弄,路过的人们透过篱笆可以窥视我家的院子,也会抽掉一两根篱笆的竹条。你一根我一根,日子久了,篱笆没了,院子裸露在众目睽睽之下。</h3> <h3>  院子失去了两边,只剩下一段矮墙了。本来有扇门在矮墙中间,篱笆没了,这个门就形同虚设了。邻居的小孩和我的玩伴们都喜欢在矮墙上玩,从门框上爬上去,从矮墙上跳下来,乐此不疲。墙上的砖今天掉一块,明天掉一块,矮墙越来越矮,渐渐地矮墙也没有了。</h3> <h3>   从此我家的院子成了街坊邻居公共活动场所。夏天乘凉的,冬天晒太阳的,很是热闹。女孩子跳橡皮筋,踢毽子,造房子......。男孩子打弹子,翻香烟壳子,滚铁圈,斗鸡......。女人们聚在一起做针线活,聊东家长西家短。</h3><h3> 夏天的傍晚,邻居们卸下门板,在我家院子里,用两个长凳两边一放,门板往上一搁,搭起了乘凉的床。对门的,隔壁弄堂的,为了占据一块乘凉之地,他们早早地就把门板放好了。有时我们自己都得抢先卸下门板,占好位置。晴朗的夜空,繁星密布,北斗星,牛郎织女星,天狼星......。我喜欢躺在门板上看星星,数星星,数着数着就睡着了。半夜微风轻起,大家回家睡觉,有些人就在我家的院子里睡到第二天早上。</h3> <h3>  那时山东奶奶住在我家,照顾两个哥哥和我。奶奶出生于山东书香门第,满腹经纶,出口成章,更有一肚子的故事。夏天乘凉时我们兄妹仨坐在门板上听奶奶讲故事。奶奶会指着天上的星星讲,看着天空的飞鸟讲,什么东西在奶奶口中都有故事,不乏也讲些封建迷信,妖魔鬼怪的故事。那个年代,这些故事是禁忌的。我经常听到爸爸表情严肃地提醒奶奶。</h3><h3>  我爸爸也爱讲故事,讲得最多的是中国历朝历代,三国演义:杨修的鸡肋,诸葛亮的空城计,关云长过五关斩六将......。爸爸会在院子里喊道:"阿胖,来听爸爸讲故事"。我就乖乖地搬个小板凳,坐在爸爸身边听。半懂不懂的,有时候觉得好听,更多的时候是为了让爸爸尽兴。</h3> <h3>  文化大革命时期,黑五类邻居们的大房子,住进好几家工人家庭。尽管没人住进我家,我家的大院子却成了众矢之的。右边新搬来的邻居,一家八口挤在两间房间里,没地方烧饭,就在我家院子的一角搭了个厨房。别的邻居也觉得这是不错的主意,纷纷占据了院子的一部分。最后有邻居居然在我家院子上,沿黑鱼弄街边开了个小卖部。从此院子不复存在,进家门还得弯弯曲曲绕一阵。</h3><h3> 我25岁那年,我家搬离黑鱼弄,告别了那幢生活了18年的小楼,也告别了曾给我带来无比快乐的院子。</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