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杏儿黄

春风燕语

<h3>自从被禁锢在这座城市,除根据气候能感受到四季变化外,竟让我这个农人彻底忘了什么时候是春种秋收。直到有一日出门,老远望见路边水果摊上,被摊主摆得整整齐齐的金黄色的杏子时,我才知道,噢,杏子黄了,又到了“三秋不如一麦忙”的时候了。</h3><div>看到杏子,不由得记起小时候在麦场上,那个哄我们几个小孩子帮她抱麦秸,说给我们买杏吃的胖女人。</div> <h3>在这“麦忙”的日子里,凡是能劳动的,不论是谁都得干活。青壮劳力负责割、拉,上点年纪的便负责打、晒、藏,在那个年代,就连我们这些刚上学的学生娃,都要放假自觉地参加到这热火朝天的麦收中。那个胖女人就是一场院轧麦子妇女中的一个。</h3><div>那时劳动是实行工分制,多干便多挣。因她胖,行动便有些慢,怎么也赶不上那些手脚麻利的妇女。天气又热,汗水湿透了她的汗衫,衣衫便紧贴在她那厚墩墩的躯体上,身体各处的曲线透过她薄如禅翼的衫子便凸现了出来,脸也红得如刚下了蛋的鸡婆,但她却能说会道。</div> <h3>那时,水果对我们那些半大孩子来说,是极具诱惑力的。她总是笑眯眯地叫着:“小啥,小啥,你这个小孩咋长乍个俊法。你不光长俊,你还乍个听说法。”见我们不理她,她便继续说:“你们帮我把麦秸抱到大垛上去垛起来,干完了我去给你们买甜杏吃!”一听到能吃甜杏,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孩子们便乐得一溜小跑地帮她抱。心眼多的,被骗过几次后,便不再听她啰啰。实诚的,在她的诱惑下,便一次次地帮。呵呵,直到我们长大,也没吃过她一个杏。</h3> <h3>我们那时能吃到的杏,多时邻人家树上结得分送给四邻哄孩子,或是端午节,等姥娘来看母亲时带来的杏。但大多是青黄味涩,需埋在盛小麦的大瓮里“烘烘”才能吃。烘的过程中,不知要被我们偷偷的去摸多少遍,只要有一个少微发软的,便拿着躲到一边,轻轻地咬上一口,却被酸得皱眉咧嘴,抬手便把那杏扔得老远。随着年龄的增长,明白了“桃保人,杏伤人”的这话后,便也很少食杏了。</h3><div>前几天,闺蜜打电话约我去邹平采摘,因这段时间身体不是很好,一直窝在家里吃药调养。难得有这样的机会出去走走,便痛快地答应了。</div> <h3>他们接上我时,已近十点。我这人不只天生无方向感,更是对不曾去过的地方,总认为十分的遥远。好在有闺蜜的先生长东把着方向盘,近也罢,远也罢,既然出了门,便什么也不再考虑。</h3><div>其实,邹平离我现在居住的地方并不远,在我们东拉西扯的闲聊中,透过车窗,已陆陆续续看到路的两边,竖着一顶顶颜色不已的遮阳伞,下面摆满了一筐筐金黄色的杏子。看到有车经过,摊主便热情的招着手。</div> <h3>车在徐行中,打听了几家的价格后,便又加速去了长东早已联系好的杏园。</h3><div>还未到五黄六月,天已热得有些难耐,好在老天送来阵阵舒爽的凉风,削弱了那毒花花的太阳的锐气。我本不是为了摘杏而来,看他们一个个提着篮子钻进了杏林深处,便躲在树下转着角度给那密匝匝的果子拍照。</div><div>串在枝上的杏,俏得迷人,红的醉人,极像那杏园里被太阳晒红了脸的妹子。</div> <h3>它们像一颗颗宝石,晶莹、饱满、生动、令人喜欢。看着满树的果子,就如我前几年走进沂源的苹果园一般,竟舍不得摘下一个。直到园主的女儿摘了一个软软的递与我,两手轻轻一掰,汁水四溢。放进嘴里轻轻咬上一口,那甜甜的汁水冲击着我的味蕾,竟让我一连吃了好几个。</h3><div>尝到甜头的我,便也向园主讨要盛杏的家什。她随手递给我一只塑料桶,教我挑着什么颜色的去摘,一边说一边伸手在树缝间麻利的采摘。见我在树下打转,她笑笑说:“我看你不怎么会摘,你要放心,我给你摘吧。”其实,并不是我不会摘,看着那一簇簇喜人的果子,是不忍心把它们摘下。看到落在地上的那些果子,早就让我心疼不已。</div> <h3>杏树,对于我来说并不陌生,因乡下许多农人的院子里都种着。人们不只为了观赏,更是为了满足那个年代孩子们对水果的馋欲。我家五户串在一起的院子里,除了六爷家有棵梨树外,再无别的果树。那时想得极简单,想象着自己种上一棵树,就能年年吃到自己种得果子了。便约同伴去麦垅间,坡上堰下找寻杏树苗。一旦发现,便如发现新大陆般高兴的惊呼着挖出,带回家刨坑倒水栽种下去,时时观察它。早上浇水后的小苗,看上去昂首挺胸,中午放学再去看时,小苗已被骄毒的太阳晒得低垂了头,便四处找东西给它遮挡阳光。可是,它还是一日日在我的依依不舍中慢慢的枯萎,最终了无生命 。孰不知要想使果树成材,是需经过育苗、嫁接、剪枝等诸多过程的。</h3> <h3>每年的春天,当我们徜徉在春风十里的杏花林时,它带给我们的是喜悦的心情和美的享受。可今天,当我在杏树下与这园的主人叙过话后,才深深体会到了果农的不易。</h3><h3>园主今年七十二岁,脸色黝黑,人看上去朴实憨厚,说话慢条丝理。老两口管理着三亩多地的杏园,这也是他们的口粮田。与他交谈中得知,除去农药肥料,一年的收入也就在一万多块钱。老人说家里的一切全指望已出嫁的三个姑娘,园里施肥运料的活,靠离他最近的二姑娘做,缺钱时,全是在电厂上班的大姑娘接济。果子成熟时,必须在一个星期之内摘完卖出。不然,落到地下,一分钱都不值了。所以,老人的三个女儿和外甥女都在园里帮忙。</h3> <h3>说话间,老人一直在捋他的左手的中指。他的指头肿胀发青,他的几个女儿看到后,便催他快去卫生室看看。外甥女竟吓唬他说:“快去看,不然会要命的!”老人却坚持说没事,但经不住几个女儿的一再催促,便骑上电动车去了卫生室。</h3><div>我们在等待老人过称时,有一对小俩口开着一辆黑色越野车停在摊旁。青年人用一个泡沫箱装了大半箱,称好后,老人说要去掉箱子的重量,年青人却摇了摇头说不用,便付了钱,把箱子搬到车上,开车而去。</div><div>我在一旁默默的看着,拢共二块钱一斤的杏子,一个轻飘飘的泡沫箱,它能有几两重,憨厚的老人却还要去皮,我想,任谁也不好意思再去计较。</div> <h3>我们一共买了将近百十斤,老人与她的女儿忙着给我们分别装好,算完账后要把八块钱的零头抹去,我们一再说不用,便用微信按价转了账。她们觉得过意不去,便赶忙用袋子装上杏分送给我们。他们的举动不禁令我心生感叹,多么朴实的一家人,起早贪黑的,总共收入这么点钱,还要去头抹零,一搭再搭。比起那些投投机钻营的势利商人,老人的思想境界要比他们富有的多。</h3><div>当我的朋友们看到我写的这篇小文时,今年的杏或许早已摘完,但请你记得,明年再到“团枝杏子稠”的时候,一定要去邹平的石樊鲁走走看看,那里不只有一片美丽的杏林,还有一家诚实温和的卖杏人。</div><div><br></div><div>写于2018年6月3日</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