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工厂轶事02 ——我们的后知青时代生活

伊宁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王伊宁</h3>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二、松花江畔的实习</h3> 1972年国庆节之后,厂里挑出一批青工到吉林化纤厂实习,我也在其中。这家工厂就是后来著名的上市公司“吉林化纤(代码000420)”。实习生按照工种,分别被安排在纺丝车间、配液车间、原液车间、二硫化碳车间、中心化验室等。工作是三班倒的,由于不在同一个岗位及同一个时段工作,相互接触较少,只能偶然有机会聚一下。<div><br><h3></h3><div>该厂坐落在松花江畔,周边风景优美,但由于大量使用化学原料,厂区弥漫着浓烈的二硫化碳气息,一股臭鸡蛋的味道。</div><div><br></div><div>当时生产粘胶纤维,是将某种植物用碱法蒸煮,制成碱纤维素,再与二硫化碳起磺化作用,得到纤维素黄原酸酯,溶于稀碱液就形成粘胶,经酸洗即可抽出絲来。</div><div><br></div><div>我在纺丝车间实习,是一名缫丝工。我们每天三班倒,监看喷丝头向酸浴槽中吐丝。车间很大,中央有两列很长的酸浴槽,里面盛着热气腾腾的酸液,槽中均匀分布着十来个喷丝头,从喷丝头喷出深黄色的胶状液体,落入酸浴槽后就变成了白丝,白丝再被传送带送走。这是一项毒性很大的工种,工作时要身穿尼龙服,面戴防毒口罩,手带胶皮手套,脚穿长统胶皮靴。如果不穿戴好这些装备,酸浴溅到衣服上,就会把衣服烧出一个洞,溅到皮肤上,就会烧伤皮肤。粘胶中的杂质随时可能堵住喷丝头,鼓出一个大包,甚至会把喷丝头胀落在酸浴槽中,我们的工作就是及时更换掉堵住的喷丝头,使丝能源源不断地生产出来。</div><div><br></div><div>同时当班的还有2个男工,他们负责传送带的正常运转,如果丝从传送带上脱落或缠绕在一起,就要及时处理。在工作中要相互配合,出了问题要通知到相关人员。机器轰鸣,操作台的地面又湿又滑。由于噪音太大,工人之间传递信息只能依靠吹口哨,即把拇指尖与食指尖捏在一起形成圆环,含入口中,用丹田之气使劲吹,当气流通过指尖处的狭窄空隙,就会发出尖锐、响亮的哨音。班里的男青工都是吹哨的高手,而吹得最好的人往往都是正、副班长,这一绝技着实令人佩服。</div></div> <h5 style="text-align: center; "><b>镇赉化纤厂的青工在本厂自制的纺丝实验设备上操作</b></h5> 工种虽然对身体有害,但生活条件比原厂好多了。女工有专门的宿舍楼,每间宿舍放8张木板床,分为上下铺,共睡6个人,其中2张空床可以放箱子。还有公共浴室,每天都可以洗澡。食堂的伙食也比较丰富,有好几种主食和菜肴可供选择。<div><br><h3></h3><div>令人难忘的还有吉林市九站地区出产的优质大米。当地的农民为了挣几个零花钱,常把自家的口粮省下来,偷偷拿到厂区来卖,我们就趁机买一些放在宿舍里。每个车间都有汽锅,可以为职工蒸米饭,我们学着师傅,上班后把大米放在一个铝制饭盒里淘净,送到汽锅里蒸。蒸好的米饭香气四溢,米粒晶莹剔透,带着浅浅的绿色和润润的米油,香甜可口。</div><div><br></div><div>我与吉林化纤厂的团委书记蒲大姐同居一室,与她的相处使我得到了意外收获。蒲大姐当年28岁,皮肤白皙,出身于传统老工人家庭,是个朴实稳重的大姐姐。我一向就是个要求进步的青年,当时工资虽然微薄,却买了精装版的马克思、恩格斯、列宁全集,利用业余时间学习、做笔记,还写一些表扬厂里好人好事的文章,让蒲大姐给我提出改进意见。也许是我的勤奋、好学与率真,给她留下了良好印象,在我实习结束之后,她以吉林化纤厂团委的名义,为我写了一封入团推荐信,从而在后来,使我这个因为家庭出身问题屡屡受挫的人,成为镇赉化纤厂首批发展入团的北京青工。她写信的事我多年以后才得知,现在想起来依然十分感激她,要知道,在那个血统论占主导、个人命运密切与政治面貌相挂钩的年代,一个年轻人连共青团员都不是,谁能相信他是一个好青年呢?</div><div><br></div><div>可以说,在吉林化纤厂实习期间,是我青春时代最欢乐的时光,我年轻的心得以放飞,青春的活力得以张扬。宿舍的东面是松花江,江的东侧有一座连绵起伏的山,人称之为东山。春天来临,江水碧绿盈盈,山上的野杏花开得如火如荼,像红霞一般灿烂。那时,在三班倒后的休息时间,我经常到江边散步。江边有一条小船,有水文工作站的人在那里值守,其中有一个小伙子与我年龄相仿,长得眉清目秀,和善可亲。我曾是清华附中航海队的成员,仅一年的课余训练使我受益匪浅,船划得很好。我经常向这个小伙子借船划,他几乎每次都满足我。于是我划着小船在松花江上尽情游弋,两臂同时用力,或交替用力,使船在水中前进,并转向自如。有一次,我一人奋力将船逆流划到了很远的铁路大桥桥墩下面,江水在此处格外湍急,急得他在远处使劲招呼我回来,那一刻,幸福感真是爆棚。</div><div><br></div><div>记得五一劳动节,全班同事到东山上去玩。胆大妄为的我,用小船把8个人带到了江对面。那时,山上杏花开得正旺,漫山遍野,一簇簇、一片片,如彩云一般美丽,空气也清新宜人。男青年们吹起了响亮的口哨,哨音在山峰和波谷中盘旋,引来燕雀和鸣。玩到下午3点左右,我们乘船回来,谁知船到江心时忽然起了风,浪开始拍打着船帮。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班长的脸色也吓白了。我虽然心里害怕,但操作上仍然沉着,赶紧将船头稍微偏向浪花扑过来的方向,以减少侧面的压力,然后奋力划桨,终于将一船人安全送上了岸。此事想想很后怕,毕竟多数人的水性不佳啊。</div><div><br></div><div>吉林市是一座美丽的城市,松花江呈S型蜿蜒从市区流过,气候润泽、舒适。我们在那里实习了15个月,其间,有4位北京籍的女青年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半。那个年月,前途似明似暗,谁都不知道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子;婚姻也是一半火焰、一半海水,既有追求幸福的美好愿望,也是无奈的选择。</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