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我在家乡的田间小路走着</h3><h3>来来回回走过三百里</h3><h3>一成不变的是金色的地毯</h3><h3>那是麦子,父亲的希望</h3><h3>母亲的牵挂</h3><h3>劳作的汗水滴进泥土,</h3><h3>我闻到了麦子成熟的芳香</h3><h3>——仿余子愚《三月,无声的音乐或呼喊》</h3><h3><br></h3> <p class="ql-block"> 麦收时节,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主场”(割麦、运麦、碾麦)上的人, 还有谁会去留意那些个“僻(方言pie)室洼”里的"无名英雄"?</p><p class="ql-block"> 现在想来,我们还真得要永远记牢这些个“无名英雄”!甭看着不起眼儿的他们,仅仅是一群轻轻松松的看麦人,可他们的的确确是一群最虔诚的人群。</p><p class="ql-block"> 在"三夏"大忙季节,要论功劳的话,这些"无名英雄",真的,一点儿也不比那些明面儿上的“英雄”逊色。是他们,在忠于职守、默默地保卫着全队人的夏收果实。</p> <p class="ql-block"> 老家所在的生产队,崖上、崖下,都有上千亩的麦地。单靠人工收割、拉运,真做不到随割随运,随运随碾。因而,麦收一拉开后,大场里,不停点儿地运进麦个子,又来不及碾,就赶忙堆成麦集子;麦地里,割下的麦子,运不走,密密麻麻的麦个子就在麦茬地里支棱着。再说,割麦也先挑黄熟的麦,紧着割。那几天,崖上、崖下的麦地,都成了“花㒎(sa头)子”:麦茬地和生麦地,就这么犁犁儿、渠渠儿地并存着;往往一小片割过的地块儿,常常又拉着成片儿、连片儿的生麦地。</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在这烈阳似火的旷野里,上晒下烤,中间烘,麦芒、麦秆儿极其干燥,哪怕见个火星星儿,都能起烟冒火。若遇到歇晌,歇夜的时候,官道上、田地里,就难得见个人影影儿。一旦失火,救火去吧,没人!擎等着火烧连营。</p> <p class="ql-block"> 如此紧要,地里就得留人防着火情。一片地,一个高脚草庵子,一驻两人。饭时,轮换吃饭;歇晌,轮流睡,始终要有一个清醒人时时坚守,随时示警。这不,看麦人的巨大作用,就显现出来了。</p> <p class="ql-block"> 关中的“看麦”,分为晚上和白天。时间不同,看的对象也就大相径情。</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晚上,主要看护地里未来得及运走的麦个子,还兼顾着未收割的地块儿安全,起着防偷,防火的重任;白天,看的是大场堆起的麦集子、曝晒的麦粒儿,防火、阻止雀儿、鸟儿偷食以及窜进场的猪羊害骚。不论是麦个子,还是麦粒儿,都是全队人一年的心血和希望。</p><p class="ql-block"> 看麦人就是哨兵、预警者。他们时刻都守望着全队人的希望,也守望着全队人的幸福。因而,看麦人都是队长精挑细琢挑出来的。这些人非得具备以下的优点不可:灵醒、瞌睡少、责任心强,敢得罪人。</p> <p class="ql-block"> 白天还好说,看麦就只限于“歇晌” 。这段功夫,眨眼间就能熬过。看麦人只要守在高脚茅庵子里,或场房瞭望就行。跟前总是放着一面铜锣。哪个方位一有火情,就立马敲锣示警,单方向锣声一节节儿传回村子,召集正在“歇晌” 的村里人来灭火;还有一批人要在大场看护。他们一边儿要经管晒麦,一边儿还要操心大场安全,一旦大场失火,身边根本不缺示警、灭火兼顾的双料儿武器——洋瓷盆子。</p> <p class="ql-block"> 割麦时节,虽说“天长夜短”,如果不找些乐子儿,在极容易打瞌睡的夏晚,看麦人也是很难打发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看麦人的夜晚,历来都充满了刺激和欢乐。现在回想起来,都血涌澎湃,甚至还盼望穿越回去,大有再刺激一把的咣当。</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二哥自打中学毕业就回到了生产队。从半劳力做起,慢慢晋升为“十分劳”,他们一等子常常就是夜晚看麦人。</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隐约记得,似乎从我六、七岁开始,我家喝过汤(吃过晚饭),天儿也黑严了。二哥拉着架子车,载着简单的铺盖,就要看夜了。图个热闹,撵个稀奇,我常常夹着个布单子,也跟着撵。几次禁断,几次又撵,就到了碑楼地。</p><p class="ql-block"> 生产路上,每隔几十米就聚集着一窝儿看麦人。他们几个谝着闲传。我把三四个麦个子掀倒,对折一铺。单子横折子一铺一盖躺着。地里的夜风要比村里的畅快、大得多。习习凉风,落在脸上,凉嗖嗖,麻嗖嗖,有说不出的舒服。地里,稀疏的人声此起彼伏、交替地响着:有歌声,有胡琴弹奏声、有笛子吹奏声,还有爽朗的笑声。这种境况还怪有意思的。一会儿功夫,我就沉浸在自己发现的乐趣当中。</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躺在“麦床”上,静静地听着地里蛐蛐儿,还有什么虫子一声高一声低,一声长一声短的鸣叫;眼前一只萤火虫,带着光亮划空而过,我一骨喽拾(爬)起来,追逐着光亮,把萤火虫抓在手里,一会儿坐着,一会儿躺着,静静地观察着发光体上下,明暗不一的变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兔!”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大小人儿全“嗤啦” 追起斜跑的野兔来·······这时,他们不会顾忌寸半高的麦茬戳脚脖子,也不会在乎直立的麦秆丛林会羁绊着步子,使着蛮劲儿,直直儿地、或者打着旋儿追着野兔儿。有时,能捉到,就成了我的玩物;有时忙了一溜巴扎,却白追了半宿。也许那时半大小伙子们,根本不在乎追不追得上兔子,而是在乎的是追逐时的快感。</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不知何时,"营盘"里,就响起了"嗑碴"、"嗑碴"的声响。熟知内情的人,都知道”贼“们满载而归,正在享受“胜利”的果实呢!</p><p class="ql-block"> “贪嘴、冒险”,永远是半壮小伙子的天性。一旦这种天性被激活后,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p><p class="ql-block"> 勇敢的“贼”们脱离"大营",去打“野食儿”。不惜远驰十几里地,小到果林队的"麦黄杏"、大到田王村的洋柿子,黄瓜,无一不成他们的猎物。</p><p class="ql-block"> 如果细心看看,你也会有一种分享刺激的快乐。一群"贼"们边吃边吹,把某人的窘态极尽渲染,以此证明自己胆大心细,果敢无二。偶尔有人喊着"酸死了"、"涩死了",这是吃到了生果子的必然反应。谝着、谝着,响应的人声,开始稀落了……直至变成"单口相声"。再无应和声刺激,这个坚持到最后的人,脑弦一松,懵懵懂懂,一歪头也睡过去了。周围,只有蛐蛐儿们的梦呓声,时断时续地“啾啾”着。</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只盖着薄薄单子的我,常常在 后半夜被冻醒。那是田地里升腾起露水,又落回田地,打在单子上,打在人脸上。整个天宇凉了一截子,人就赶紧紧缩身子,挤成一团儿。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感到一丝丝暖和;拿被子的人就不用受此罪了,只要把身子挤进被窝儿就ok了。</p> <p class="ql-block"> 这样的看麦生活,直到土地普遍下户为止。</p><p class="ql-block"> 从哥哥们的絮叨中,我深知,看麦人是一个特殊的群体。二十岁上下的小伙子,在欢乐中苦度着属于他们的芳华,承担着父辈赋予的责任,用心看护着全队人心中的期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