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住的院子是一个机关大院,里面甚为安静,只有墙外的噪音传到院内时,才能打破院内的宁静。平日,人来人往的景象并不多见,偶尔有几个穿着制服的公务人员在上班时间里出现。能见到最多的“闲杂人员”就是大院的清洁工,他们负责打扫垃圾,清理园林。还负责将通道两旁的芒果树上的果子打下来。<br></h3><div> </div><div> </div> <h3> 这个职能让我大开眼界,开始我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因为那都是还未成熟的芒果,既不能吃又不能观赏。可他们兴致勃勃用长长的竹竿绑着镰刀,毫不足惜地把芒果打下来。他们一边打一边还要防止芒果砸到自己头上。总是歪斜着身子去偷袭那些安然挂枝的芒果。就像一个恶作剧。那些未成熟的芒果摔在地上,炸裂开来,露出白色的肉囊,生生的很脆。地上还残留着黏糊糊的汁液。而成熟的芒果流淌着金黄色的甜蜜的果浆,如同熔金流布的夏日。<br></h3><div> </div> <h3> 跟着下来的还有树上青翠的叶子和枝条。一些发育不良的果子也随着树枝的剧烈震动,不由自主地掉下来,看着让人心痛。今年正好是芒果的丰年。不一会,整个通道都铺满了碎枝烂叶和无辜的青芒果。接着,他们就欢天喜地推着垃圾车把通道打扫干净。没有人问为什么,也没有人同情那些在通道上,于炎炎烈日带给我们荫凉的树,为其打抱不平。<br></h3><div> 再回到院子的时候,我看到大多数芒果树都萎靡不振,受伤的枝叶耷拉下来憔悴得很,仿佛受到一次无情的暴风雨的袭击。此刻,我能感受到芒果树的伤痛和它沉默的敌意。</div><div> </div><div> </div> <h3> 按季节推算,芒果还有几周就应该成熟了。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受损的芒果树,还好,朝路一边的芒果被打掉许多,朝里的芒果仍然硕果累累。我猜测清洁工大概是怕熟透的芒果砸中路上的行人,因为不是每个路人被果子砸中,都能像牛顿被苹果砸中一样发明一项物理的定理。<br></h3><div> 到了这个季节, 大院里总是鸟语花香。院子里种植的不是芒果树就是高大的木本白兰树。白兰花正处花季,芳香四溢。香到令人发腻。尽管如此,人们都愿在树下驻足停留,久久不肯离去。雨下过后,奶白色的花瓣落得满地都是,也是让人痛惜不己,可什么能留住花香呢?除了记忆。</div><div> </div> <h3> 初夏的深圳,经常可以看到“六月飞雪”的胜景。这倒不是深圳有什么窦娥的冤情。要有,也只能就算我们院子里的芒果树,平白遭人打击。实际情况是,只要有木棉树的地方,地下总是厚厚地覆盖着一层白雪般的木棉绒。一起风,满天飞舞着木棉像大雪一样纷纷扬扬。我们的大院门口就有两株巨大的木棉树,一左一右像忠实的哨兵一般,伫立在大门两旁,庄重威严,仪表堂堂。这是我们大院的封面。<br></h3><div> </div><div> </div> <h3> 尽管木棉树是一种无害的存在,但人们对毛茸茸木棉绒怀着极为矛盾的态度,既欣赏它组成的胜景,又厌恶它飞花沾身的不适与恐惧。很多人担心花粉过敏。它是都市人情感的象征,渴望接近又担心受伤。于是,我们情绪不稳,鼠首两端。<br></h3><div> 白色、纯净、轻柔的木棉绒里面裹着稀稀落落的黑色籽实,如同细小的西瓜子。木棉绒有大朵的,也有小朵的。象纤尘一样被风撕址成不同的形状,也于不定的风中,各自地去寻找安身立命的地方。</div><div> </div> <h3> 如果有适合的土壤,它们就能生根发芽。有的还幸运地长出鲜嫩的叶子,在微风中颤抖,惹人怜爱。但这都是徒劳,因为这个城市只接受人工种植的树木。所有野生的、自发生长的植物都将被铲除。这是身处体制外的悲哀。而即便是体制内的树木也得经历园林工人的粗野的修剪,刀砍斧削,去除繁枝累节。君不见,道行树上的伤痕累累?最后,只有符合这个城市审美的植物才有机会生存下来。<br></h3><div>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