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一一这一次无关诗与远方

江勇

<h3>   又再行走川西高原,这一次无关诗与远方,也不为醉美的秋色,只因缘起和顺古镇的一个承诺,一个约定。</h3><h3> 一个对九叔的承诺,一个与美多的约定,九叔,孑然一身的古稀老人,无私地将其几乎所有的积蓄用于购买药品捐赠给边远藏区;美多,传奇女藏医,二十多年来不停奔波于各个高原藏区,在缺医少药的山区建立医疗站免费帮助藏民义诊。</h3><h3> 老人家和美多医生的大爱之举深深触动了我,让我无比敬仰并愿意效仿,除了承诺九叔我会亲自釆购药品捐给藏区,并与美多约定一起前往藏地去感受她坚持了那么多年的大爱之路。</h3><h3> 约定时是去年夏天,虽然我如期到成都釆购药品捐到了德格白雅寺,但是由于种种因缘最后未能与美多同行,遂约定来年风雨不改。一年来,藏地之约不敢相忘,期盼了一年,终于在这个深秋践约而行。</h3> <h3>  <b>在路上</b></h3><h3> &nbsp;</h3><h3> 原计划到成都租个车子接上美多直奔德格白雅寺,后来在四姑娘山开客栈的小邵驾车与我们同行,一起的还有90后的美女小越,二人行变成了西游记;原定走雅安、泸定、康定、八美、炉霍、甘孜、德格,因为二郎山修路只能改道映秀、卧龙、小金、丹巴、八美;原打算第一天到炉霍住宿,只因贪恋四姑娘山下沙拉小院的咖啡以及小金美多家里温暖的阳光,一路墨迹,冒雪翻过亚拉雪山到达八美时已是夜里十点,雪夜继续前行不够安全,只能留宿八美;这次川西之行再次证明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而计划的制定者美多医生对于这些变化只是一笑置之,生命的变化与无常在有信仰的人面前已是平常事。</h3><h3> 川西高原的秋无疑是醉人的,蓝蓝的天,白白的云,黄黄的树,耸立的神山,飘逸的经幡,遍布的寺庙,丹巴的碉楼,道孚的民居,一路风景如画,只是责任在身,赶路心切,无睱欣赏,也想着先到白雅寺完成身上的责任返程时再慢慢欣赏,不过回来时却是一路披星戴月,绝美的秋色就此错过,人生总有些不完美才圆满,常想一二,不思八九。</h3><h3> 川西高原自驾不是第一次,也曾天黑时冒雨翻过折多山,不过这一次的川西行除了在雪夜越过亚拉雪山,并在半夜三更的德格山路穿行外,不经意间还在高原上跑了个通宵,未曾想过在川西高原上可以如此放肆的行走,而且还是如此的心安理得和无所畏惧,或许这次出行的缘分让我多了份勇气与信仰,当然对美多医生的完全信任才是任性的最大原因。</h3><h3> 美多医生的医术精湛毋需置疑,不过这次同行发现了她还有另一个厉害的专业,就是最合格的副驾驶,在川西高原做向导对于美多来说绝对是驾轻就熟,她最重要的作用是能减缓驾驶员的身心疲劳,美多上车就会开启聊天模式,一路上从沿途景致到风土人情,从人生哲理到六道轮回,无所不聊,偶尔还会说一些这路上的灵异故事,在半夜三更的山路上听鬼故事真是睡着都会吓醒,或许这也是美多医生的一种治疗方法,专治开车打瞌睡。</h3><h3> 美多在专业上绝对严谨和足够认真,生活上却较为随性,特别是在时间和空间上,基本上没有什么准确概念,到了四姑娘山下晒着太阳喝着咖啡时问,晚上确定能赶到炉霍县过夜吗?她肯定以及淡定的说不急,一会经过小金县到家里再坐一会都来得及,然后我们是第二天中午才到的炉霍,继续问,天黑之前能否到达德格白雅寺?依然淡定的回答雀儿山遂道开通了绝对可以到,最后却在月冷风高的深夜才赶到,回程时终于在天黑到了甘孜县,原计划在这里吃饭留宿,品尝着牛肉面时,美多再次淡定的提议,住一晚实在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回去吧,于是我们就在川西高原上开了一个通宵,我和小邵轮着开车就算是累起码也可以轮流休息,美多却无论去路多远回程多久都打了鸡血似的,一刻都没有休息还不断讲各种灵异故事以帮我们提神,天亮才到美多小金的家,正常的我们是倒头就睡,不正常的美多却继续收拾院子打扫卫生,听说在我们昏睡的那个上午美多还去乡里开了个会,然后抽空去参加了一个藏族婚礼,下午再为在路上的尹哥,谭哥,杨姐,元姐准备丰富的晚餐,晚上继续围炉夜话到凌晨,40多个小时不眠不休依然神清气爽,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她,唯一的解释就是总有一些东西我们无法理解。</h3> <h3> <b>快乐的医疗站</b> &nbsp;</h3><h3>&nbsp;</h3><h3> 深秋的清晨,川西高原的白雅寺已是寒风刺骨,每天早饭后,我们都会伴随着寺庙的诵经声前往医疗站。白雅寺医疗站是美多医生在偏远藏地设立的N多个医疗站之一,也是这里唯一可以寻医问药的地方。</h3><h3> 医疗站只是一间二十平方左右的小房间,一张普普通通的就诊台,两排简简单单的药品架,这就是美多医生治病救人的地方。义诊的第一个早上,我们刚走进医疗站,寄过来的药品都还来不及拆包整理,就迎来了第一位病人,对我而言,一段累并快乐着的全新体验也随之开启。</h3><h3> 一直耳闻偏远藏地大多缺医少药,这次算是目睹了真实状况,由于长期以来医疗环境恶劣,加上藏民微薄的收入大多用于供养寺庙与佛陀,基本上没有看病就医的能力和意识,在白雅寺医疗站建立之前,这里藏族同胞的各种疾病都没有任何治疗,现在也是要等到美多医生进来义诊才有接受治疗的机会。</h3><h3> 也许是因为海拔高,严寒,卫生条件差等原因,很多都是高血压,关节疼痛,消化系统以及妇科类等长年病患,也有跌打损伤,头疼感冒等一般疾病,来看病的更是男女老幼,牧民喇嘛样样齐,而我们的医疗站只有一个专业医生,三个不太靠谱的助手,很难想象就这样四个人却在欢声笑语中圆满完成了这几天的义诊服务。</h3><h3> 那几天的医疗站甚是热闹,特别是法会最后两天,二十平方的小房子挤得水泄不通。我觉得大部分都是来看病的,也有一些应该是为了来见美多的,美多这些年的坚持,早已和他们亲如家人,这里的藏民对佛陀有着坚定的信仰,平时佛法就是他们的药,他们对美多也是完全的信任,美多医生给的无论是中药,西药还是藏药都是神药,也许信赖与感恩本身就是一种神奇的药。</h3><h3> 美多医生十几岁开始从医,她具体修过哪些医学专业我不太清楚,反正在医疗站这几天我发现她是从内科到外科,从儿科到妇科,甚至从牙齿到脚趾都是无所不能,那清澈的眼睛有如X光机一般扫过就能清楚病情与病根,这样说可能有些不可思议,但一路走来神奇的超越常识的事情太多,也就习以为常了,我真心觉得美多是能看到人的前世今生,能看透人的灵魂心魄,还好近来亏心事还不算太多,否则就尴尬了。</h3><h3> 医生还是那个医生,助手却不一定还是那个助手,每次翻山越岭而来的都是美多医生,而这次可以幸运一起进来帮忙的是我和小邵、小越,小邵负责艾炙理疗,我和小越帮忙取药加打杂;高寒地区很多大骨节病人,小邵每天走进医疗站就是埋头苦干,各种按摩、艾炙、拨罐忙得不亦乐乎,真没想到这耿直的小伙如此耐心坚定,也没想到小越一个90后的可爱小姑娘可以不怕闷不怕累的坚持,更没想到以为会很忙很累的几天也是那么轻松就过去了,还有点意犹未尽。</h3><h3> 虽然美多医生也是藏族,不过她是嘉绒藏族与这里的康巴藏族语言却是不通,而我们也没有配备翻译,第一个病人进来时手指着牙齿,一番手语比划后总算完成了治疗,只是不知道那些药的用法与用量她是否真的清楚,后来就有一位大哥,把外用消毒的碘伏直接喝了一大口,而且还觉得味道不错,这就是没有翻译沟通的弊端了,所以抓翻译也是个任务,一开始只能抓些小喇嘛来,因为他们有跟着支教的老师学汉语,只是他们的汉语水平有限,加上他们还得诵经做功课,效果不够理想,后来终于来了一个在曾在汉地闯荡的藏族大哥,汉语和当地的藏语都挺不错,十分胜任美多的翻译工作,美多怕他看完病就不来帮忙了,于是施展她无限的魅力把那大哥哄得是晕头转向,后来每天都比我们来得早,估计那哥们还真是迷上了我们的美多医生,后来我逗他,美多医生是单身的,那你结婚了吗?他想了想说,家里四兄弟合娶了一个老婆,不知算结婚没?之前听说石渠县那边还有很多这样一妻多夫的习俗,没想到在这里还遇上了一个真实案例,不管这藏族大哥是出于私心还是真心想一起帮助这里的藏民,反正结果都是他做了,而且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他的翻译任务,这何尝不是功德?</h3><h3> 城里最热闹的地方可能就是医院,白雅寺医疗站这几天也算是人头拥拥,不同的是医院里病人焦虑,医生烦燥,而在这里却是满满的笑容,不用挂号,没有导医,我们也不用维持秩序,他们自觉排队就诊,表现得甚是谦让与安闲,信仰也许真的能让人变得安静祥和。</h3><h3> 若非亲眼所见,很难想象这片土地上到底有多么缺医少药,每个拿到药的藏民都笑逐颜开,一脸的开心与满足,就连找我要几块药膏的都感恩戴德的让我惭愧,几个小喇嘛也围着我非要我给药吃说是感冒了,问他症状是什么又说不出,就是想要点药吃吃,真让我哭笑不得,想想我们的孩子吃个药还得威逼利诱。</h3><h3> 在欢声笑语中来就诊的病人很多,开心的小故事也不少,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大哥的坚强,他的手臂因为摔伤但没条件处理,表皮虽已长好,但里面依旧发炎涨脓肿如鸡蛋大小,正常应该局部麻醉切开清理,问题是没有麻药甚至没有手术刀,美多医生只能用一把钝纯的剪刀消毒后剪开伤口,剪的过程中我看着都痛,但那大哥一点痛疼的样子都没有,还微笑着与我们示意,像是跟我们说没事一点都不痛,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只能说信仰的力量或许真能解脱和释放肉体的痛苦。</h3><h3> 美多在路上不止一次说去白雅寺义诊得有感恩的心,要感谢白雅寺的喇嘛和老百姓让我们有这么一次积德的机会,我打心底的认同这个说法,我们对这里的帮助是暂时且有限的,我们离开后他们依旧会缺医少药,根本没办法彻底解决这些问题,表面看起来是帮助他们,事实上我觉得自己收获的更多,这几天在医疗站看着一张张单纯的笑脸,我觉得自己特别快乐,不为作秀不为攀比,出自真诚的善意去帮助别人真的会让人开心愉悦,这是如此奇妙的感受,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h3><h3><br /></h3> <h3> <b>  佛鼓</b></h3><h3><br></h3><h3> 川西高原散布着数不清的藏传佛教寺庙,相对于规模壮观的色达喇荣五明佛学院、亚青寺,白雅寺只是一个偏居一隅的小寺庙。白雅寺位于甘孜州德格县白垭乡,海拨3千多米,处于重重的群山环绕之中,四周的神山是它天然的围墙,唯一进出的谷口是它宏伟的大门。主大殿在山谷中,旁边雪山的半山腰上也有佛殿,听说是闭关中心,在不远的山顶上,有格萨尔王的城堡遗址,山脚是重修的格萨尔王护法神殿。而我们这几天正好就住在神殿下面的客房,也算是沾了佛光。</h3><h3> 住在佛寺,而且是高原上的藏传寺庙,这是从未曾有的体验,然而,这一切又是如此自然,不曾迟疑,不曾惶恐,甚至有点乐在其中;也许是因为有着九叔神圣的嘱托以及对美多的敬仰和信任吧。高原的生存环境无疑是恶劣的,偏远小寺庙的修行和生活条件必然也有待改善,不过,由于没有要求,住得倒也巴适。正如我喝茶一样,有好茶时喝好茶,没有好茶,普通茶也挺好,就算普通茶也没有,喝白开水也无伤大雅。</h3><h3> 这两年,白雅寺的条件已大为改善,修通了公路接通了电,不过,生活所需的物质还是非常贫乏。房间里除了床和被子也就剩下四面墙,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的世界有个极好的好处,就是可以安心早睡,再说,在极寒的高原,早早钻进被窝也绝对是最佳选择,前提是千万不要在半夜起床出去上卫生间,会冷到你怀疑人生。</h3><h3> 这里的夜晚最大的特点是静,城里几乎没有纯然安静的一刻,寺庙里晚上八点开始已是一片寂静。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阵阵钟声,喇嘛们又开始了新的一天,为了看寺里的早课,爬起床来才凌晨五点,走出屋外,四周一片朦胧,月仍在中天,此时的太阳不知躲在哪座雪山后面,这样寒风刺骨的清晨,当我瑟缩着走到大殿时,已有几个上了年纪的藏民正围绕着寺庙的转经筒转经,他们手摇着转经轮,喃喃念诵着经文,一脸的平静与安详。时间尚早,我也静静地跟着转了三圈,原来甚是寒冷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已暖和。</h3><h3> 这时,大殿传来了诵经和钟鼓的声音,揭帘而入,大小老少的喇嘛师父们早已盘脚正坐,开始了每天必不可少的早课。"白玛"老师父看见我进来,又如昨天下午一样招手让我过去坐到他的身旁,不一样的是今天老师父不再教我各种礼佛的手势动作,而是把他的转经轮交给我来摇。听说转经轮里装有N多句六字大明咒,转动一次便等于念了N多遍六字大明咒。神圣地接过留下岁月痕迹甚至有了佛性的转经轮,心中自是恭敬,也难免紧张,注意力全在经轮上,生怕经轮会停下,没转几分钟就已手酸臂痛,不断找节奏,找感觉,手法慢慢熟练起来,心也终于不再散乱,开始听到了此起彼伏的诵经声,虽然听不懂经文的意思,却十分享受这种美妙的声音,坐在大殿,藏香弥漫,被喃喃诵经声所包裹,静静地,静静地,已感觉有些迷离,突然,鼓声大作,在经声中沉醉的我一下子被唤醒。原来,大殿两边各竖有一面大鼓,此时,两位喇嘛师父手握鼓槌在鼓上拼命击打,像是要比一比谁更有力量,一会鼓声消退,经声又起,又觉昏沉时,鼓声再次汹涌而来,将一切击醒,如是循环。我不是佛教徒,不明白一会经一会鼓所代表的意义,也许是带给人们沉静与警醒。佛鼓无边,醒人于世,连鬼神都为之动容,从白雅寺回来已一段时间,那震聋发聩的鼓声还常常响起,犹如可以穿山越岭一般,深深地渗入人心。</h3> <h3> <b>可爱的小喇嘛</b></h3><h3><br></h3><h3> 在藏传佛教的寺庙里,都会有很多可爱的小喇嘛,川西高原的白雅寺也不例外。</h3><h3> 扎西桑平,认真多吉,江㢕那扎.....</h3><h3> 在白雅寺做了几天孩子王,好不容易记下来一些小喇嘛的名字,回来这段时间基本上又忘得七七八八,只记得一共二十多个孩子,其中九个叫扎西。</h3><h3> 这些年,藏地旅行中走过不少寺庙,每个寺庙都会见到很多小喇嘛,我觉得白雅寺的小喇嘛更为纯真与羞涩,也许是白雅寺地处偏僻,平时少有陌生人到访的缘故吧。刚开始与小喇嘛们接触时,除了两个可爱的小胖胖,其他的小孩都很是腼腆,特别是在镜头面前显得有点不知所措,甚至羞红了脸颊。然而,这些小家伙毕竟也只是些可爱的孩子,活泼开朗的天性很快打破我们初识的隔阂,混个脸熟后,一个上午就把我变成了陪他们玩闹的孩子王。</h3><h3> 寺庙,对小喇嘛来说是一种修行更是一种生活,偏远的藏地基本上都没有学校,寺庙就是小喇嘛生活和学习的地方,虽然没有死重死重的书包,也没有山一样多的作业,但每天凌晨起床做早课,中午跟小尹老师学汉语,下午继续诵经,这样的日子一定不会比上学的孩子轻松,而且是天天重复着,不断循环,日日夜夜…如此的生活对于童真未泯的孩子来说是多么无味,而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有多不耐烦,这可能就是信仰的力量。</h3><h3> 刚好遇上白雅寺的法会,这对寺庙来说是年度盛典,喇嘛们都要忙着准备金刚舞等各种仪式,稍大点的小喇嘛需要参与一些小活动外,其他小喇嘛只负责跟着开心,中午的汉语课也放假了,医疗站午休时刚好去做孩子王,小喇嘛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求知欲极强,喜欢围着我用不太流利的汉语问各种问题:地球真的是圆的吗?地球真的在转吗?大海是什么样子的?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子?现在已通了网络,关于外面的世界是怎样子的问题,我想很快度娘都会为他们一一解答,只是以后再来不知会不会还有一群纯真的小孩围着我问这问那。</h3><h3> 小喇嘛只有二十多个,年纪从5岁到15岁不等,而且每个小孩子的心性和悟性也不一样,在同一个汉语班上课,想想也是难为了小尹老师;他们是小修行者,无疑也只是孩子,所有孩子的天性他们都有,机灵、活泼,甚至是调皮、打架,在看金刚舞的那天中午,两个小喇嘛因为玩笑开过了头,动手打了起来,那股不要命的狠劲真的吓到了我,我把他们拉开并抱住其中一个时,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还在气得发抖,像是要喷发的火山,也许康巴汉子的刚猛与血性是与生俱来,很难想象如果这些藏地没有寺庙没有佛法会是什么样子。</h3><h3> 一直习以为常的认为自小送孩子去寺庙只是因为藏地虔诚的信仰,这次在白雅寺与小喇嘛们的近距离接触让我有了不同的感受,在物质极为缺乏的偏远之地,也许寺庙才是生活和教育最好的地方。小喇嘛们在寺庙里学习的不仅仅是经文与佛法,也会学习到各种生活技能,我留意到在做早课时大多数的小喇嘛需要帮忙为师父们准备吃喝,这就是一种生活历练。另外我也发现不是每一个小喇嘛都能把经文念好,曾经让我教他们读唐诗的那两个小孩诵经特别好,其中有一个曾问我学汉语和诵经哪个更重要,他说以后一定会用功,长大要成为堪布,小小年纪有这志气实在难得,要知道堪布乃深通经典之主持喇嘛。</h3><h3> 在藏区,能到寺庙做小喇嘛应该是幸运的,除了可以自小修行,长大还有机会进佛学院继续学习各种知识,虽然学习条件和环境与城市相差甚远,但也不会有互相攀比的压力,不用象城里的孩子一样,为了不输在起跑线上,从小就是琴棋诗画。看着这群纯真的孩子在蓝天白云下快乐的玩闹,也许小儿子常说他是没童年的小孩也是有道理的,想想也是,我们这一代的童年回忆都是换着花样去玩,下水捉鱼,上树掏鸟,满山乱窜,而现在小孩的童年可能就是各类培训班以及不同版本的手游了。</h3><h3> 时代发展变化太快,科技一日千里,信息量剧增,不止城市日新月异,即使偏居一隅的白雅寺也不再是一片与世隔绝的静土,这些可爱的小喇嘛对未来也有着茫然之感,一个小喇嘛跟我说他长大后不想留下来做和尚,要去闯一闯,去看一下外面的精彩。我想,他们从小接受的是缘起、爱与慈悲的教育,就算带着信仰到俗世走一趟也是另一种修行,转世而来的活佛也不一定是出家人。</h3> <h3>  <b>贡嘎与白玛</b></h3><h3><br></h3><h3> 在白雅寺有一种笑容叫贡嘎,有一种快乐叫白玛。</h3><h3> 在高原上奔波了两天,终于在大半夜到达白雅寺,一切早已熟睡的寒夜,只有贡嘎独自守候着远方的来客。等我们来到,贡嘎带着纯真的笑容热情地安排打点,在有限的条件下尽量地满足我们的生活需要。秋寒的高原,一个烂漫、真诚的笑容,犹如春天般温暖。</h3><h3> 贡嘎还很年轻,也就二十出头,留在白雅寺的年轻人基本上都是出家的喇嘛,贡嘎是个例外。贡嘎在寺庙的厨房帮忙,我们这几天的吃喝拉撒全由贡嘎负责。与其他年轻的喇嘛相比,贡嘎不用每天五点起床做早课,却需要每天五点起床做早饭,相对诵经而言,一个人带着有爱的笑容在厨房忙活,何偿不是一种修行?</h3><h3> "贡嘎"是很典型的藏族名字,不过贡嘎的样貌应该不算典型。与大多藏族青年的俊朗、雄健不同,贡嘠长得很是亲切,像是邻家小男孩,这可能是因为贡嘎爱笑,加上可爱的小龅牙,笑容就更藏不住了。我们这几天都喜欢没事就喊贡嘎,因为每次都能收获一个腼腆而纯真的笑容。笑是人类的特权,只是在这繁华的世界里更多的已是各种社会笑,像贡嘎这样发自内心的真诚的让人感觉舒服和温暖的笑容,更让人难以忘怀。回来后,每每想起白雅寺,就会看到一种叫贡嘎的笑容在眼前。</h3><h3> 简单快乐的白玛老师父在我心中是白雅寺神秘的迷。白玛是不是叫"白玛",直到现在我还是没弄清,问过美多,也问过好几位喇嘛师父,都没有统一权威的答案,老师父这样的世外之人,名字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也就没必要较真了。老师父到底有多"老"?这同样是我无法回答的问题,据说十年前已是这般模样,在这离天最近的地方,逝去只是另外一段人生的开始,已活多久,还活多长,这又有何所谓?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那么老师父的血压也许就真是个迷了,在医疗站,我捧着血压计看美多为他量血压,低压170,高压没有,因为高到爆了表,这个不科学,完完全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美多的解释是白玛太开心了,以致血压过高,不管真相如何,反正快乐使血压飚升这说法我打心底里愿意接受。</h3><h3> 初见白玛老师父是到白雅寺的第一个早上,正拿着相机在追拍小喇嘛,白玛从大殿走出来,看我们玩得开心,他也像小喇嘛一样对着我的镜头使劲地笑,并摆出剪刀手示意拍他,这种可爱的小要求肯定乐于接受,镜头里白玛笑得十分灿烂,手舞足蹈的像一个快乐的孩子,这种简单而纯粹的快乐特别容易感染人,就好像因为他的欢乐,一切突然间变得和谐,此时镜头里的每一张脸都笑容满满。</h3><h3> 我不算是虔诚的佛教徒,不过我一直觉得诵经、念佛、功课这些佛教的东西是神圣、恭敬甚至有点严肃的,然而在白玛老师父身上我感受到了另一种诠释。被梵乐和诵经声所吸引,我两次走进正在做功课的大殿,每次白玛老师父都很开心很热情地把我叫去坐到他身边,所有喇嘛们都在认真诵经时,他却很认真的教我礼佛的各种方式,每当我把姿势做对,他都会竖起大拇指笑得有如捡到糖果的孩子;除了教礼佛,白玛还把他的转经轮给我转,他自己拿着佛珠念经,虽然我听不懂经文,但我总觉得白玛老师父完全不是跟着大家的节奏念,而是自成体系,一个快乐的体系,因为我坐在他旁边也能感受到他的快乐。本以为必须严肃认真的功课原来还可以有白玛师父这样的快乐方法。</h3><h3> 白玛老师父是一位刻经人,平常会在山上到处找石头刻经文,坚持刻了多少年,一共刻了多少经,经已无从考究,老师父微笑着摊开手掌你会发现,手掌上满满都是厚厚的茧子,手指甚至都已变了形,这或许是刻在石头上的信仰吧。</h3><h3> 美多说白玛老师父的耳朵不太灵光,原以为只是语言不通才指手划脚地沟通,未曾想老师父根本就是听不见,也难怪诵经时是自成一派。不过神奇的是,那天晚上在餐厅他教我们念文殊菩萨心咒,当我们念正确时,他会竖起大拇指,当我们念错了他就会很耐心地一次一次纠正,他是听见了还是听不见?迷一样的白玛老师父,听见也好,听不见也罢,快乐就好。</h3><h3> 此后,我和白玛老师父成了无需语言也能默契交流的朋友,每天见到他都是最快乐的时刻,他到医疗站能带来一屋子的欢笑,他到餐厅也会让我们乐成一团,就连路上的偶遇,他如小孩般笑着跑来拉着我,也让我开心不已。快乐原来可以这么简单,生活的快乐真的不在于人的环境与地位以及所能享受的物质,而在于人的心灵如何与生活相对应。像白玛这样的快乐主要是因为心里无忧无虑,四祖说:快乐无忧,故名为佛。</h3> <h3>  <b> 白月光</b></h3><h3><br></h3><h3> 子夜时分到达白雅寺,窝在山沟沟里的寺庙早已入睡,一片沉静。还好只是深夜,而不是黑夜,一轮银盘似的月亮,照耀得如同白昼,要不是清楚知道时辰,真会以为是曙光照临,天将大亮。寺庙、白塔、经幡、乃至四周的山都几乎清晰可见。抬头,天上没有一丝云彩,又圆又大的月亮独悬于不远的夜空,明亮的清辉倾泻而下,撒落一地温柔。在离天最近的藏地,月亮原来可以皎洁如斯,已是太久太久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月色。依稀记得儿时在没有电的乡下,每逢月圆,洁白的月光会把整个小山村照亮,孩童的我们可以在村巷、地堂随意玩耍。长大后进了城,处处灯光火明,渐渐遗忘了月亮的朗照。在纸醉金迷的城市里,世人皆捡六便士,无人抬头看月亮。而今夜,月光如水,在这静谥安祥的白雅寺,我抬头看到了一轮明月。</h3><h3> 那天,晚饭后,烤着暖暖的炉火,和小尹老师聊起了白雅寺的月亮,小尹说,这几天的月亮特别的温柔,特别的美,有举杯邀明月的冲动,可惜的是没有找到酒,从未醉过,想醉一次的愿望还是没能实现。以为遇上了喝不醉的酒神,一问,小尹平常是不喝酒的,之前喝过最多的一次也就2两,原来不是喝不醉,而是不想醉,这次想醉的应该也不是酒,而是月。小尹说一两年前独自徒步经过雀儿山时,在海拨6千多米的山顶,形单只影与雪月相伴,对着咫尺天涯的圆月聊了一宿,觉得那天夜里的月亮能读懂他的心。对月当歌,好浪漫的情景,只是聊到后来,才知道那个形单对月的寒夜其实有多凄冷。小尹,一个90后的男孩,眉清目秀,微卷的头发散在耳边,长得甚是纤瘦,说话轻声细语,柔弱,清雅,不染世俗,总感觉他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用美多的话说是带着仙气的男孩。</h3><h3> 小尹是两年前来到寺庙教小喇嘛汉语的志愿者,见面前听说他极为内向,每天都是一个人静静地呆着,甚少与人交流,这次也不知是什么因缘,与我相聊甚多。小尹是湖北人,原本从事IT行业,有一个相亲相爱的女朋友,要不是噩运降临,他也会象其他90后一样在城市里幸福地生活下去。女朋友的羽化西去让小尹悲痛欲绝,无法释怀。于是辞去工作,徒步走遍川西高原,想要寻找一种信仰,一种解脱。从雅拉雪山到雀儿山,从一个寺庙再到下一个寺庙,小尹依然没能找到让自己真正放下的精神信仰,后来在白雅寺停留下来,成了支教老师。一个对物质生活已了无追求,找不到人生意义的人,没有选择用酒精麻醉自已也没有堕落颓废,而是选择了做一个有意义的志愿者。而自以为人生有大意义的我们,却每天在灯红酒绿中无意义地循环。</h3><h3> 小尹用很平和的语气诉说着这些,我却发现他安静的眼神泛着泪光,我没有安慰他,因为他也不需要安慰,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在这浮躁的社会,仍然有年轻人为爱情而悲伤,也是好事。一个常常独处的年青人不用微信不刷朋友圈而是学外语读哈佛课程,一个痛不欲生的伤心人不去借酒消愁而选择藏地支教,他的深情,他的自控力,他的坚韧不拨,让我敬佩。如此单薄的身躯在高寒的雀儿山对月倾情,内心得有多强大。</h3><h3> 夜已深,挽手话别,与小尹相约以后一定会在和顺半亭居共醉一场。圆月依旧当空,明亮的月光与山上的白雪相映发出惨烈的白光,今夜的月光显得有些苍白。回房间的路上山风扑面,感觉特别寒冷,无心赏月加快了回去的步伐。吹灯窗更明,月照一天雪。躺在床上仿佛看到一个头发微卷的谪仙人正矗立在窗外的雪山上对着圆圆的月亮深情倾诉,半梦半醒间耳边不断地重复着一首伤感的歌"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欲盖弥彰。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在心上,却不在身旁,擦不干,你当时的泪光,路太长,追不回原谅。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白月光,照天涯的两端,越圆满,越觉得孤单,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补偿,你是我,不能言说的伤,想遗忘,又忍不住回想,像流亡,一路跌跌撞撞,你的捆绑,无法释放。白月光,心里某个地方,那么亮,却那么冰凉,每个人,都有一段悲伤,想隐藏,却在生长"</h3> <h3>  日子总在喝茶聊天、吃饭睡觉间悄然流逝,每天醒来却不会觉得有何变化,即使明明知道已经不是昨天的我,依然不会警觉,而这一次我十分清晰,走完这趟川西旅程之后的自己肯定已有所不同,因为这趟旅程充满了启示。</h3><h3> 跟随美多到边远藏区送医赠药,真真切切的感受一次美多的大爱之路,深深触动我的不是他们缺医少药的苦难,因为苦难到处都有,使我感动的是他们面对苦难时的乐观与勇气,也让我更能体会和感悟美多说的要感恩这里每一个来看病的人,因为他们给了我们行善积德的机会,的确,面对他们真诚快乐的笑容,我甚至觉得真正需要帮助的是我们。</h3><h3> 这一路遇见了很多超越常识的人和事,接触了很多奇妙的方外之人,也受过禅音佛鼓的洗礼,回来后,我依旧只是一个让生命在电影、小说、诗与远方中消逝的俗人,或许在不经意间已种下了佛根。</h3><h3> 在成都,和大理鸡足山的师傅聊天时,他说:你该修行了,只是对于佛教的修行我所知甚少,又或者是佛性不够,我仍处在一切但求心安的阶段,可能我更愿意接受修行佛法并不意味着必须放弃生活和工作,而是能更好地对待生活和工作中那些不可预见的变化。</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