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我们村中有一口古井,具体哪一年开凿的,现已无从考证了。由于村里那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大多已经故去,只剩下一些年过半百的长辈在家含饴弄孙,留守桑梓。因此想从他们口中探寻出一点历史的蛛丝马迹,基本上也问不出个什么子丑寅卯了。</h3> <h3><font color="#010101"> 古井位于一块半山坡上的老松树底下。井口呈不规则的半圆形,像一张粗制滥造的弓似的。而弓弦的位置则横亘着一长条方形青石板与地面持平,供村民们驻足取水,停留休憩。古井大概一米来深左右,面积不大,井水冬暖夏凉清澈见底。</font></h3> <h3><font color="#010101"> 小时候,村里还没有安装自来水。那个时候的我经常担着两只木桶来到这口古井边上打水。然后再弯腰哈背,一桶水不满半桶水晃悠地挑回家里去。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侯,这时母亲往往会叮嘱我不要逞强,满是责备的语气里偶尔也会流露出一丝地欣慰。在井边我时不时地能碰到那些村里的邻居们过来取水。在青石板铺就的井边上,蹒跚的老太太和年轻的妯娌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打水,或洗菜,或清洗衣物,有说有笑好不热闹。</font></h3> <h3> 印象中最深刻的是,每当一场雨水过后。古井在靠着山坡向阳的那一侧,由于土质松软再加上雨水的冲刷,顺着山体流下来的黄泥浆裹挟着树上掉落的松毛针,经常使得井水浑浊不堪。因此,古井里的水不再适合作为生命之泉直接饮用了。</h3> <h3> 于是,等雨停了,趁着天气晴朗的日子里。村里那些古道热肠的人们,便再也闲不住了,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呼三唤四地组织起来,男女老少齐上阵。你一个桶我一只盆地从古井里面往外舀水,俗称“淘井” 集体活动重在参与,作为小孩子的我们亦忙前忙后乐此不彼。</h3> <h3> 当井里的水被大家舀得差不多快要见底的时候,我们便再也按耐不住内心的骚动,不顾大人们的劝阻,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下到井里面去。人类对洞窟有着骨子里随天性而来的探索欲。因为我们的老祖宗一开始,就是从洞穴里面走出来,过着茹毛饮血,刀耕火种的日子。然后在沧海桑田的历史长河中,逐渐完成自身的进化史的。即使是地面上的一口古井,我们也想下去一探究竟。</h3> <h3> 井底并不是一块平地,而是由自然形成的巨大青石造就的一块略微倾斜的缓坡。我们小心翼翼地下到井底,一种古老幽深的寒气扑面而来,沁人心脾。井壁上湿滑的青苔也舒展开来,摸上去分外的柔软。石头缝里依稀可以瞧见褐红色的螃蟹,吐着白沫,瞪着眼珠子,十分警惕地看着我们这群意外到访的不速之客。在井里的东北角有一个豁口,底下是一处泉眼。清澈透亮,甘甜凛冽的井水就是源源不断地从这处泉眼里冒出来的。打我记事以来这口古井就从来没有干涸过。我们从小就是吃这口井里的水长大的。</h3> <p> 在井底的一个低洼处,有一颗农村当年常用的耙钉,被人们牢牢地钉进青石的裂缝中。据老一辈的讲述,早些年这口古井曾先后溺亡过两个幼童。以至于时到今日,围绕着这口古井的,仍有一些玄之又玄,怪力乱神的传说。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们时常嘱咐我们小孩子不要去井边玩耍,并告诫我们这口古井是一口龙井,里面住着井龙王。不要随意去冒犯它,以免祸及己身。如今,这颗锈迹斑斑的铁钉依然还在。当年它被钉进井底的同时,也深深的钉进了人们的心里。</p> <h3> 几度梦回,乡音未改,至今耳畔不时地回荡起当年奶奶经常念叨给我们听的绕口令:一个老人尕驮着个甑,驮到井里去浸。不晓得是甑浸井,还是井浸甑………</h3> <h3>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许多事情已经渐行渐远。当年给我们醍醐灌顶当头棒喝的那一代老人们大多已经作古,变成了后山上荒芜杂草中,隆起的一个又一个的黄土堆。而咿呀学语的孩子也相继长大,背井离乡,踏入社会。这口古井依然像一位沧桑的母亲一样,热泪盈眶地守护着我们的家园,滋润着我们的心田。她迎来送往的,无论寒暑春秋,辛勤地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的人们。</h3> <h3> 有故乡的人回到了故乡,没有故乡的人走向了远方。冬天来了,古井上氤氲的丝丝雾气,恰似我记忆中那抹淡淡的乡愁。</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