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等所有的麦子都收割完毕运回场上,堆成一座座小山,下一个工序就是打麦了。这是一个非得十几个壮劳力通力合作才能完成的工作,也最能体现农村乡邻之间的团结互助。</h3> <h3> 那时打麦对大人来说是一件大事,对我来说却是又一桩乐事。我喜欢那机器轰鸣、人影晃动的热闹场面。每当这时,大伯三伯家和我们家大家齐上阵,我们就又回到了过大家日子的情景里,我又成了那个最小的小妹。大家分工明确,各负其责。姐姐们有的从麦捆山上往下扔麦捆,有的负责解开麦捆并递给机口的父辈们;父辈们占据了最重要也是最危险的关口:把解开的麦捆平铺在打麦机的输送带上送入机口;堂哥们身强力壮,各自拿一把铁叉在打麦机后面麦草出口处负责抖、挑、摞麦草,场上一片热闹繁忙的景象。机器轰鸣,尘土飞扬,大家戴着草帽捂着口罩,分不清谁是谁。我呢,总是和大娘或是三娘一起钻在打麦机肚子底下,冒着被飞旋的麦粒打脸的危险,看麦粒从机器里哗啦哗啦流到我们的筛子里。等筛子装到半满,我就和三娘或大娘一起,把筛子抬到铺在远处的塑料布上倒下(说是抬,其实是被我扯着),再飞奔回原位,看机器吐麦粒。</h3><div> 这样的轰轰烈烈要持续好久,直到姐姐们那边的麦捆山消失,然后机口上传来一声喊“关闸!”有人跑去关了闸,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大人们摘下帽子卸下口罩,一个个都是大花脸。他们先是狠狠地吐几口带泥浆的浓痰,再清清嗓子,然后点燃一根烟,蹲在早已摆好的凉茶边,抽烟喝茶,长长的舒一口气,歇一阵子,再安排好后续工作。过一会儿,清理场地,再把刚才抖出来的麦糠过打麦机打一遍,再关闸,清场,打麦结束,打麦机也被一波精壮劳力拉走,去另一家服务了。</div><div> 这时场上麦草堆成小丘,金黄的麦粒铺晒在晾布上,就等着在阳光里瘦身,然后粒粒归仓。三夏大忙已近尾声,农人们可以长舒一口气,说声忙罢咧!</div> <h3> 当然,繁忙里,不只有热闹,也有辛酸。记得有一年打麦,父亲不慎将一根手指头卷进打麦机,当即血流如注,我们惊慌失措,父亲强忍着疼痛去镇医院包扎,后来有好长时间都不能干活。还有一年摞麦草垛,人手不够,父亲让我拿把铁叉站到他铺好的垛基上,他自己拿铁叉把一边的麦草往上挑,让我在上边把挑上来的麦草铺平踩实,这样一层一层,麦草垛就摞好了。我体力不够经验不足,就在上面听着父亲的指点来来回回戳平踩实。眼看着麦草垛越来越高,我正为自己得意呢,不知咋的,我踩着一大片麦草,就像是孙悟空驾着一片祥云,从上面晃晃悠悠的滑了下来。人小倒是没事,只是好不容易堆好的草垛只剩下半拉了。</h3> <h3> 现在想想,那时日月明亮,天高云淡,三夏大忙也是一段热闹繁忙的闲淡呵。</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