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别荆州

云卷云舒

<h3>  认识、熟悉荆州这名字,是从读《三国演义》的故事开始,江湖风起云涌的英雄,豪情干云的过往,让人对故事如潮,俊杰人才辈出的福地神往不已,初中读过《三国》,就神往有一天会登上古城的城楼,凭栏远眺,回望岁月尘烟里那些让人叹为观止的传奇、传说。后来,对这座城依恋不舍、念念不忘,是因为在象牙塔里无忧无虑渡时光的岁月里,大学班主任老师带我们班同学去古城考察学习过。生命旅程里,有些片段,有些瞬间,在时间之车悄然远去的背影后,有时会在某个清晨、某个黄昏、某个雨后人影稀少的街口,某个春暖花开的山野,毫无防备地袭来,被记起。记忆像册的弹簧机关一旦被触动,那些存放在岁月某个安静角落的思绪,就纷纷扰扰如同秋天起飞的蒲公英,再难控制飞行的方向……</h3><div><br></div> <h3>  今年的五一长假前,问去哪儿度假时,想起青春岁去过的一座城——荆州古城,又名江陵城,是座历史文化名城,现存的古城墙大部分为明末清初建筑,经过三百几十年的风雨,砖城逶迤挺拔,是我国府城中保存最为完好的古城垣。带上妻、女儿,还有一条名叫“来福”的小狗狗,就驱车直奔几百公里外的古城,多年以后,古城修缮、保护得更好,也许是游历过太多的景区,没有迎来想像中的惊喜,不过久别重逢的快乐,还是如同春季应开的花朵依次盛开,没忍住,在大学同学微信群里发了三张照片、一个小红包,也许是虚荣,也许时想分享那一刻的感触,有个同学领红包时说了句谢谢,有三个同学出来聊了一句、两句,其中有个同学发了张那年游荆州的照片,框中的我,长发盖耳,身着泥红色花格子衬衫,一脸青涩确不失真诚地站在年少的岁月里,照片的另一空间是我们班的班花美女,一袭嫩黄色连衣裙,亭亭玉立。触景,那些些纷纷扬扬若隐若现的记忆,跌跌撞撞从岁月的草从中奔了出来,如同林中受惊的小鸟四处飞散,又似夕阳西下的平湖里露出水面透气的甲鱼的头,受到惊吓,瞬间不见踪影,湖面只剩下被晚霞染过的涟漪,似乎触摸到失去时光的美和温暖,当你努力去捕捉那影像,确已找不到完整的情节,但思绪一旦被打开,就关不住了,如同春天来临,那些秋天枯黄过的山野的草,又从石缝、泥土中披着嫩绿悄然出场……</h3><div><br></div> <h3>  这么些年过去了,说真实感受,读大学对我而言,缺少神秘感,源于大学的班主任是我高中的任课老师,我进大学那年,他也从中学调到吉首大学教书,而且是当我的班主任,短暂惊喜后,便是叹息,惊喜是因为从中学到大学,对年少的我来讲,想像中是一段可以浓墨重彩的旅程,像是去探宝、探险,对陌生的未来有很多诗情画意的期待,也有很多莫名的担忧,有个熟悉自己的老师会有安全感,高兴仅仅持续很短时间,就像枝头熟透的桃子,来不及将成熟的喜悦仔细酝酿,就掉进草丛里,王安石说过:“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熟悉、平淡的地方没有风景,有个这样熟悉自己的老师,感觉那未来会一目了然,好像失去了期待,叹息就像晚霞下山后的夜幕悄无声息就落了下来,读大学的神秘感也就走不出那无知少年自己设定的夜幕之网。不过,班主任老师倒是全身心投入新的旅程,花心思教书、编教材,不久就著书出了本教材。带学生犹如老母鸡带鸡仔,呵护有加,扯面旗帜带着我们班的学生春游、勤工俭学、看苗族的椎牛节、外出学习考察,给我们慌慌张张的青春岁月留下许多可回忆的珍贵像册,让青春岁月色彩斑斓,那班学生是他进吉首大学的首批学生,如同先生的黄埔一期,至今号令如军号。老师教书、做官都很成功,在学校官至我们学院的院长,串行兼带行政工作,官至地区政协副主席。也许是潜意识对神秘密感不再的失望,年少轻狂的我,偶尔也会和老师闹闹小情绪,有次,老师为了加强班级管理,制定了一个请销假制度,当时少不经事的我认为太严格了,一时冲动,屁股像是被安装了弹簧被触动,不管不顾地站起来,慷慨激昂的说什么军人也可以请假,人生长旅除了事业,还应该有亲情、友情,当亲情、友情与学业、事业冲突时,亲情友情可以有优先权,请几天假没什么,老师做梦都没想到会横空出世这样一个插曲,好像其他还有同学也就势提了点意见,时间也快到下课的点,老师宽容大度地收了尾。还有件小事,让我体会到老师的睿智,新生进校后,老师按学生在中学档案记载的表现、进校成绩按排了班干部,我没在之列,后来老师也许是为了体现民主管理吧,又让同学们投票再选一次,我因进校老师还没来得及理我们时,闲的慌,就伙同寝室的哥们还有隔壁寝室的同学,组了个蓝球队和别的院系的新生打球玩,还出主意把班上名字和人都对不上号的同学聚了大部分搞了个晚会,我自告奋勇当主持人,所以在大家都不太熟悉的情况,有大部分同学知道我的名字,选班干部时,有部分同学就捡熟悉的名字写,我的票数高过已按排的班干部,于是我们班,就有了两个搞文娱工作的班干,一个叫文娱委员、一个叫文体委员,老师的安排,在当时没觉得什么,时光推移,经历风雨沧桑,后来才体会到老师的良苦用心和智慧。</h3><div><br></div> <h3>  老师中印象格外深的还有位先生,他是湘西龙山县人,土家族汉子,少数民族的性格在他身上特别明显,中南民院毕业,给我们上马列主义经典课,浑身上下洋溢着飞扬的青春激情,健谈、喜欢踢足球,后来和我们打篮球,一不小心就会把篮球当足球玩。他给我们上第一课是恩格斯的《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在课堂上讲到我们青春岁月憧憬的爱情时,说婚姻是有阶级性的,爱情能前行是两个人的社会关系的总和和谐时,年少的我们哄堂大笑,笑得教室外盛开的夹竹桃都被吸引了,整整齐齐地望着教室里被青春激扬得不知自抑的我们,长长的岁月流逝后,再回想老师的课,就如同一个阳光明媚春暖花开的黄昏,品一杯茶。和他相处好像比较随意,少了些师生之间的严肃,正值青春飞扬岁月的他,也喜欢和我们侃大山,炫耀说师母是中南民院中文系十朵金花之一,能捧得金花归,很是得意,弄得我们的好奇心思,就像盛夏爬山虎的藤蔓使劲伸张,想一探究竟,实习归来,终于逮了个机会,几个在他直接领导下的实习小组的同学,买了些菜,相邀去他家打平伙(聚餐),醉翁之意是想去看看漂亮师母,我猜他也知道我们的心思,随了我们的愿,他没吹牛,师母如他所述的漂亮。那时,我向物理系一哥们学习吉他,学了几个和弦,有时间就会抱着吉他,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诗强说愁地低吟浅唱,最喜欢的是《恰似你的温柔》、《微风细雨》、《光阴的故事》,先生对我歌艺的评价是,这家伙弹琴像弹棉花,唱歌像道士念经,老师的评价让我无可奈何,确也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琴技歌艺,的确只是门外汉,爱热闹好玩而已,多年以后老师带研究生来我所在的古镇采风,我宴请他和学弟、学妹们,席间谈笑风生,酒过三巡,他满脸挤着不怀好意的笑,调侃问,还弹琴唱歌吗,琴技歌艺是否还和当年一样,师徒相对大笑,岁月长河里有些情节一直都在那儿,哪天一不小心就成了下酒菜。岁月如歌,师母曾经改行做行政,后又回归教育,做了一个副厅级高校的党委书记,先生则成了全国知名的土家族学者。</h3><div><br></div> <h3> 那年去荆州,班主任安排我和两个同学陪一位石老师打前站,先生是苗族,体力特别好,他手里提着个黑色的包,包里装的是那次考察的经费,先生包不离手,上厕所也拎去。他时时把那包放眼前,通宵不睡,也不让我们三个全睡,轮流陪他聊天,老师似乎什么都知道,只要我们说得出,他就能接得上,在青春记忆里,那是一幅难忘的画,一段长长的旅途,列车哐当哐当单调的背景音响中,在整车厢旅客东倒西歪半梦半醒背景后,三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陪着一个中年人,天南海北,东边日头西边雨,天马行空地聊呀聊呀,印象太深了,当时有点埋怨他,他为什么不把包坐在屁股下,也好休息会儿,害我们陪他神侃通宵,时光流逝,后来懂事了,才明白他是责任心强,担心那笔钱被在火车上讨生活的小偷弄走,宁愿自己通宵不休息,也不愿那次考察经费出意外,而少年不经事的我以为先生是体力好,喜欢侃大山,埋怨当时就悄然浮出水面,感动是多年后细读那个车厢单调的画面 ,回味那个夜晚的疲惫才懂得,懂了,想说声感动,确找不到自然而然开口的场景、理由,聚散无常,毕业后再也没见过那老师,也许像湘西诗人刘年在他诗中说的,有的人,永远都是错过,错过的也许还有年少岁月不懂、不能理解的真诚。那时,从吉首去荆州,要在枝城转车,夕阳昏黄的暖色调里,老师带我们在一个简陋的小餐馆吃了顿饭,班费买单,先生没点什么荤菜,因为天气好,要求老板在店外水泥场坪摆了张小桌子,几个炒菜不讲款式地挤上了桌子,晚霞红晕下,菜肴被涂上暖暖的色彩,有个菜叫“麻婆豆腐”,那一刻那味道感觉美极了,入心入脑地留在了记忆的像册,后来,天南海北到过许多地方,东到上海,南入海南,西去西藏,北上哈尔滨,但凡有豆腐菜的地方,都会点一盘,可是,再也找不回枝城“麻婆豆腐”的味道,一直也没弄明白,也许潜意识里就不曾想要真的弄明白,是枝城的豆腐味道与众不同,还是那道菜肴溶入了青春旅程的不愿轻易褪色的印记,所以味道特别的美,让人念念不忘。</h3><div><br></div> <h3>  在枝城,人生第一次遇见了长江,令人魂牵梦萦的大河,惊喜不期而遇,失落也如悬念大片的桥段横空出场,想象中的长江,两岸绿草如茵,森林蔽日,高大乔木或站成枝繁叶茂,仪态万方,或婷婷玉立竞秀于绿色海洋,妙不可言,花香鸟语让人迷离。而见到的场景,让人怅然若失,两岸树木稀少,少到可以忽略不计,江面开阔,江水橙黄,江中数艘船来来往往,初见那段大河的第一印象,感觉就像是山川之间镶嵌着的一块巨大的不规则的黄色帆布,帆布上还订着几块暗色的补丁,没有预期中的惊艳的美。遗憾之余,并不影响我对长江的敬重和膜拜的心理,不期而遇的喜悦在心底涌动着不能自制地冲动起来,趁老师不注意,悄悄手忙脚乱跳进大河,拥抱心中仰慕、心仪太久的长江,那感觉和在家乡水塘、小河戏水的感觉截然不同,感受那水好大好大,大到自己渺小得找不到北,不敢往前游,心里有种莫名的恐惧,生怕被大水卷向远方,且喜且惧,在那一刻将惊喜交加淋漓尽致地感受。</h3><div><br></div> <h3>  再次站再古城墙,不见当年的英雄,不见当年的风起云涌,古城在竭力保护下,顽强地想活成古色古香的模样,城外挡不住的现代气息却咄咄逼人。城墙下为绿化而栽满了密密麻麻的水杉、杨柳、樱花,郁郁葱葱,模糊了视线,冷兵器时代的英雄越走越远,羽扇纶巾的挥洒自如,千里单骑的忠义,长坂坡的英勇,当阳桥吼声的豪情,却依旧在舞台上光彩夺目,述说着红尘旅人对英雄、对荣光,对传奇莫名的仰慕。城墙下有一些供游人小骑一段的骏马,高大英俊,让人轻易就想起它的荣光万丈的先辈赤兔马,那千里单骑的最重要的配角,依旧在人们的怀念里急驰。</h3><div><br></div> <h3>  在坐电瓶车游览古城时,五、六个小朋友骑着小单车尾追我们的游览车,一个小姑娘,十来岁吧,粉红色外套,粉红色书包,脱颖而出,紧紧追在车后,我和妻、女儿坐最后一排,刚好和她对视,小姑娘目光清澈如水,看她一幅初生牛犊我怕谁的神情,我忍不住拿出手机拍她和她身后的古城墙,她一脸阳光灿烂,毫不怯场,少年的她,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在古城的城墙下嬉戏游玩,一时兴趣来了,骑着心爱的小单车,在一辆游览车后追赶,自信的神情、开心的笑容,流溢着她的快乐,那快乐没由来,确真实地感染了我,人不轻狂枉少年,少年的快乐,与成功、失败、名、利无关,只是在春末夏初的五月,想追着一辆游览车跑一段,在镜头面前丝毫不怯场,那目光、那神态分明是在说,就想在这一刻这么无由来地追逐着这游览车,感受春夏之际阳光灿烂下的快乐,不需要任何理由,那快乐的感染力没办法拒绝。感染着她的快乐,忍不住问自己,我们的年少岁月,我们的青春,有过这么纯,这么肆无忌惮、没由来的快乐吗,回答是肯定,有,我们上大学那会儿,男生也可以烫头发,寝室有可以烫发的工具,哥们闲下来会自己做个发型,还有摩丝可定发型,现在想来,那感觉陌生得像是讲别人的故事,可那是真的,记得我有张身份证的头像,就是烫了个“爆炸式”的发型,像非洲黑人的卷发,不过,那发型就是用摩丝也很难固定,不长的时间会变成中分式,我朋友、同学的弟弟们见了我,看看我的发型,会大声喊:“汉奸哥哥”,因为那时电影里汉奸的扮相,中分发式是标准造型之一。大学毕业时,留言薄上写满了依依不舍,约定勿相忘,他日再会,后来真的有过两次大型聚会,大部分同学来了,相见、畅谈、畅饮,毕业时约定的花儿依约盛开,久别重逢的喜悦,飘满岁月旅途的两边,灿烂了岁月;也有千呼万唤不再露庐山真面目的,让心里的念想纠缠成一朵朵叫做期盼的花骨,依旧等待下一个荼蘼花开前的时节,也许终将迎不来那个季节,不过,也好,“人生若只如初相见,何事秋风悲画扇”,只要岁月安好,那时光就将只停留在那个美好的季节,从容回忆不被世俗打磨的真诚,在随风而逝的岁月里低吟浅唱,遗憾也终将成一首思念的歌。 </h3><div><br></div> <h3>  再次要告别荆州,霓虹灯闪烁,暖黄的灯光把夜幕撑出一片温暖的空间,望着车窗外移动的灯柱 ,心底依恋的感受一点一点地涌起 ,这是我生命里来过两次的一座城,三十年前,是老师带着来看古城,三十年后再来,是想起青春岁月里来过这座古城。问自己,以后还会再来吗?突然,想起那个在古城墙下追逐观光车的小女孩,她的开心,简单、纯真、快乐、没由来,如果那天的阳光一直灿烂,那游览车一直不停,那小姑娘的体力一直充沛,我猜想,那追逐会在春末夏初的春光里一直进行下去,然而,时光不会停留在那一刻,有这样的想法,只是因为那片段很美、很纯真,没有掺杂一点杂质的快乐让人不忍放手,十年、二十年后,她也许学有所成,也许已成家立业 ,成年、成熟的她,经过社会的历练,经过世事的纷繁,是否还会如今年春末夏初这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一样单纯,一样快乐吗?但愿时光流逝,小姑娘的快乐不变,祝福她!也祝福荆州! </h3><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