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住院的日子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 图 文】 董培华</p><p class="ql-block"> 婆婆病了,在一个寻常的周一早晨被救护车送进了急诊室。</p><p class="ql-block"> 初夏的阳光,和煦而温暖。躺在担架上的婆婆却瑟瑟发抖,虚弱无助。见到医生的瞬间,仿佛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她眼巴巴地望着医生,脸上写满了期待。 </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医生很快把婆婆交给了一堆高科技机器。我们抬着老人穿梭于各个检查室:核磁共振、CT、颈部彩超、心脏彩超、拍片子。面对一台台冰冷的机器,老人像个孩子一样,惶恐不安。 </p><p class="ql-block"> 婆婆住院了,住在急救室内。氧气罐的咕嘟咕嘟声,夹杂着监测仪的吱吱声,让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始终处于紧张与恐慌状态。</p><p class="ql-block"> 输液,服药,配合着各种物理治疗,婆婆的病情逐渐稳定。看着同病房里的病友行走自如,她的眼里尽是羡慕:哪天我也能下地走路,该多好。</p><p class="ql-block"> 那天,急救室里忽然抬进一个重病患者,婆婆受到惊吓,血压陡增病情再次加重。我们再三开导,她反复说:"别人的腿脚咋就那么灵活!"</p> <p class="ql-block"> 能下床走路,已成为老人最向往的事。整洁惯了的婆婆,极其自尊。住院后毎逢换纸尿裤,她的眼神总是躲闪,游离,尴尬着任由我摆布。</p><p class="ql-block"> 其实,每一个住进医院的人除了求生的本能,哪里还能顾及尊严。在与爱人轮流陪护的日子里,婆婆可能有所触动,某天表妹来医院看望,她对表妹说:“这病把人折腾的,你嫂子几次手术我都没伺候过。"</p><p class="ql-block"> 转过头去,不想看清婆婆说这话的神情,无论当初是何种原因,过去的事已经久远,它已影响不到我这一刻的心情。 </p><p class="ql-block"> 母亲常说:人老了就很难活。更何况尚且年轻健康的我们,无论曾经有过多少委屈,但心里仍明白:生活,需要善良和宽容。 </p> <p class="ql-block"> 在病房里的日子漫长难熬, 置身其中,那种十分熟悉而又强烈抵触的医院特有的气息,总是让人想立即逃离。</p><p class="ql-block"> 每天早晨带上饭盒去替换爱人,监护婆婆输液,做松弛、脑电、脑生物反馈、中频脉冲电等各种治疗。</p><p class="ql-block"> 中午爱人换我回家吃饭,睡一会儿又去医院,毕竟晚上陪护才是最辛苦的。</p><p class="ql-block"> 下午电子针灸后,要用中药水给她泡脚,找来一张标准经穴部位图,贴在墙上,慢慢熟悉人体穴位。按照医生的建议,给婆婆按摩。手指点过阳陵泉、三阴交、照海、外丘、光明、悬钟,直至涌泉穴。</p><p class="ql-block"> 一遍一遍给老人按摩、拍打经络。时间久了,感觉自己的胳膊腿也有了毛病,酸痛难忍。婆婆说:"等腿好出院后,我要多多干活,跑得快快的,啥都干。"</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其时,雨丝正从窗外斜斜的飘下,空气中有了几分沉闷与阴冷,眼睛忽然有些发酸。</p><p class="ql-block"> 雨水顺着急救室的墙角渗下,房顶的白灰不知什么时候已大片大片脱落,灰褐色的斑痕醒目刺眼。米白与黄色相间的窗帘,如同洇晕过水迹的尿布,斑驳不堪,轻轻一拽,刺啦啦的响,几近裂开。</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找来报纸,一张张贴在墙壁遮住污渍。无聊时,一篇篇看那些文章。一篇短文《青春散场 人生还在》映入眼帘。文章说:"青春这玩意儿,来的快去的也快;青春虽伤得狠,却容易愈合。"</p><p class="ql-block"> 青春如此,而疾病呢?病来如山倒,病去却如抽丝。每一个住院的患者,期待出院的心情都是那么迫切,却又不得不耐心地躺在病房。 </p><p class="ql-block"> 老年病院经年失修,据说即将搬迁,但病人依旧源源不断。无论三人、五人,还是十人病房,全都挤满了患者与陪护的人。</p><p class="ql-block"> 走廓椅子上坐着的大多是老年患者,一对头发斑白,瘦骨嶙峋的八旬老人也在其中。丈夫照顾着生病的老伴,他们与楼道加床上的病人一样,每天除了输液,就那样安静地坐着,很少说话,神情木然地盯着来来往往经过的脚,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了医生身上。</p>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与婆婆同病房的病友们,走了,又来。脑梗的老大爷出院了,又来一个中年男子,他刚离开,又一个脑梗的老太太住了进来。老太太抬进病房时口角流着涎水呻吟着说不出话。</p><p class="ql-block"> 后来基本痊愈,每天絮絮叨叨不厌其烦地向前来探望的亲戚们,诉说自己是怎么与邻里发生争执、撕打又倒在地上的情景。</p><p class="ql-block"> 其实,世间事除了生死,哪一桩不是闲事。已经躺在医院了,怎么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老人的啜泣,与亲人们的劝解总是令人喘不过气来。戴上耳机,古筝曲缓缓地响起,病房里似乎变成了一条蓝色的湖。</p><p class="ql-block"> 这样的时刻,总会想起电影《肖申克的救赎》,想起那句经典台词:我希望太平洋的海水如同梦中的一样蓝。 </p> <p class="ql-block"> 五月的最后一天,天气转晴。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洒进病房,金黄色的光晕安静,祥和。</p><p class="ql-block"> 急救室里新来的年轻患者,也和我一样,总是喜欢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p><p class="ql-block"> 住院部楼下的花园里,各色的月季花静静地开放着,明媚,娇艳,远远地向我们招手。</p><p class="ql-block"> "老家院子里的月季花,也该开了。"婆婆的语调有些哽咽,之后便是长长的沉默。 </p><p class="ql-block"> 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天空,深深的呼吸:生活不止有诗和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后记】本文写于2016年6月1日;两年过去了,婆婆的身体并没有像当初想的那样,能够恢复到从前的样子。</p><p class="ql-block"> 2018年5月下旬至今,婆婆又住进了医院,婆婆住院的那天早晨,我的右脚踝意外骨折———医院,真不是人呆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值得庆幸的是,这家老年医院已乔迁新址,而且开通了市内首家空中急救通道。庆阳多了一条"空中生命线"。</p> <h3> (本图来自"掌中庆阳")</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