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又是一年麦收时。现在的麦收季节早已不是记忆中龙口夺食、颗粒归仓的三夏大忙的火热场面了。它成了布谷鸟悦耳的鸣唱,成了交通干道上偶尔轰隆而过的收割机,成了日历上的芒种节气,成了这个时节一个短暂的生活插曲,成了一段渐行渐远却纯真质朴的美好记忆…… </h3> <h3> 记得小时候的麦收时节有一段长长的序曲,那是从收拾整理场地开始的。家家都有一小片菜地,在夏忙时节是要当打麦、摊场、晾晒的场地用的。在麦收开始前,各家先收菜,翻地整地。地整好了,就开始了下一个工序:泼场、光场。家家户户男女老少齐上场,先用各种容器往场地上拉水。那时的交通工具是架子车,容器是各种无盖盆啊桶啊,车子走在颠簸的路上,容器里清亮的井水像调皮的孩子,上窜下跳,涌来涌去,直至在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水印。那时小小的我喜欢参活在大人的忙碌中,扶着车子在路上奔跑,看水们在盆里桶里欢腾,偶有溅出的水花落在我脸上,手上,脚上,那通透的清凉带给我满心欢喜。那时候真弄不明白大人们为什么要小心翼翼气喘吁吁地不让水溅出来。</h3><h3> 终于到场上了,那家家户户都在泼场光场的场景热闹繁忙。我最羡慕那些手拿马勺舀水泼场的人,一马勺水在他们一扬手之间幻化成一片带珍珠的水帘,弧度优美,在阳光下晶莹剔透,夺人心魄的一闪,落在地上,均匀地湿了一大片。就这样把整好的场地打湿,土地变得柔韧了,再拉着碌碡来回多次碾得平平整整。等场干了,地面上连一条裂纹都没有,只等着收割回来的麦子了。 </h3> <h3> 割麦的印象是从分家以后父母带着我们姐弟三人单独另过开始的。</h3><h3> 那时我大约七八岁,姐大我两岁,弟小我三岁,我们都还是孩子,家里的劳动力就只剩父母了。父亲有公职,母亲是村小学的民办教师,大家庭时人手多,他们在体力劳动上不算主力。现在好了,作为一个农村家庭,一切都要靠自己了。他们面临体力跟不上和劳动技能不足两大问题。割麦时节到了,父亲先是从磨镰刀开始学习。要下地时,孩子们负责看家,两大人和别家一样,顶着日头去割麦。正午不到,别人家还没回来,我父母无精打采地提前回来了,母亲啥话不说,喝一口提前晾的水或绿豆汤,先要在门口通风处临时支的床上躺半天才能缓过神来。在好几年的时间里,他们一次又一次鼓足勇气走向烈日下的田地,一次又一次无精打采地回到家,甚至,还在明月高照的晚上去割过麦。虽是辛苦,但劳动习惯慢慢养成,劳动技能也提高了,我们几个孩子也在这样的劳动中能够体谅大人的艰辛了。</h3><h3> 记得有一回,父母带着姐去割麦,我和弟负责看家。临走时,父亲买了一个大西瓜,说从地里回来大家一起吃。两个小人坐在凉房底下一会儿看看西瓜,一会儿看看被太阳烤得白花花的路面,就决定一起去地里给大人们送西瓜。为了方便他们在割麦的间歇吃西瓜,我把西瓜切成连在一起的牙子,装在袋子里提上,又让弟弟提一大瓶凉开水,锁上门就一起去了麦田。他们看到我们,很高兴。父亲夸我有办法,想得周到。看着他们用弟弟提的水简单洗了手,我们一起在烈日下的麦田里享用一个大西瓜的幸福,终生难忘。</h3><h3> 后来开始有了走村串户的麦客,割麦的事就交给麦客了。母亲总是在麦客来家的日子改善生活,因为她太知道劳动的辛苦。来过我家的麦客都对母亲赞不绝口,干活也都尽心尽力。</h3> <h3> 关于人工运麦捆,有一个小小的插曲:我们全家上阵去运麦捆,父母在前面装车,我们三个后面紧跟着把遗洒的麦穗捡拾干净。等最后一架子车装好,天已傍黑,父亲让母亲先回家去做饭了。他自己稍事休整后,拉起了车子,他让我们三个在后面推,等从地里坎坎坷坷把车子拉上路,车上装的麦捆已经斜向一边了。父亲停下车,来回看了看,说不要紧,路上平整,咱走慢点,没事的。于是父亲小心翼翼地在前边拉,我们三个分成两组在两侧推着麦捆,希望它能保持平衡。快进村时,有一段下坡路,父亲稍稍一放松,不知为何,车上的麦捆就向我和弟弟这边倒下来,直直把我俩压趴在地上了。父亲赶紧停下车查看,姐姐也很紧张,我俩呢,在麦捆底下哈哈大笑,觉得好笑又好玩!</h3><h3> 现在想想,幸亏那只是麦捆啊!</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