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每个成年人的记忆里都装着与童年有关的故事,随着世事的变迁,多少繁华盛事都会随风飘散,唯有这些故事历久不忘,它一直藏在心里某个安静的角落,偶尔翻开看看,或让人咧嘴大笑,或使人唏嘘不已……那是一种回味悠长、意犹未尽的享受,就像银行里的一笔存款,只有自己知道这笔财富的存在,哪怕只是暗暗地想一想都会令人欣慰。</h3> <h3> 也许是到了儿童节的缘故,记忆的长线又一次把我牵回到小时候生活过的边疆小镇。那是1978年,我刚上小学不久,因为地处偏远地区,拨乱反正的春风尚未吹到边疆,父亲戴着的“右派”帽子还没有摘下来,估计父亲曾经被造反派游街的场面被孩子们看到过,我因此也受到了“牵连”,在我每天上学、下学的路上,经常有一帮孩子堵在前面,其中大部分是班上的学生,见我走过来就开始起哄,起先是一个孩子,不久就有一帮孩子跟着,嘴里齐声喊着“划清界限!一刀两断”之类的话,领头的孩子还手拿木棍比划着在地上画出一条线……每天这帮孩子就像羊群一样,头羊往哪个方向后面的羊就跟着朝哪个方向,追的我常常无路可逃,心里恐惧到了极点,上学、下学尽量贴着墙根走,生怕被发现了,可好像总有人故意在前面等着,我一出现,马上就有人起哄……那时候,我内心活动异常丰富,除了怕被同伴们攻击,困扰着我的还有担心发生的三件事:怕打仗,怕地震,怕有人来把爸爸抓走,情绪整日笼罩在自己设置的黑暗中,那种孤独、寂寞、恐惧可想而知。后来,老师们不知从什么渠道得知了我被学生们起哄的情况,也许是哪个孩子偷偷把情况告诉了老师,于是就有了让我改变境遇的老师家访。记得当时教我们的有两名老师,她们挨家挨户找到家长做工作,最后到我们家的时候天已经很晚了,见了妈妈,老师说:让你家娃娃安心读书吧,以后就不用怕了。老师们具体怎么做的家长工作、怎么知道的我的“怕”,都无从知道,但自那次家访以后,我上学下学被围追堵截的情况就好多了,情绪渐渐从紧张、恐怖中走了出来,脸上也开始有了笑容,不久,老师还让我当了班长,班长的主要任务就是每天放学抱着作业本送到老师家中(老师们都住在距离教室不远的学校院子里),有时候正赶上老师家吃饭,还留我吃了饭再回去。学生们虽然不再围着我起哄了,但毕竟是孩子,背地里有时就搞点小动作,等我送完作业回到教室的时候,会发现门已经被锁了,只好从破了玻璃的窗户爬进去拿了书包再从窗户里爬出来……也许是老师觉察到了什么,不久,又开始让我隔三差五地到讲台前带着大家一起朗读、认字(多年以后,每每回忆起这件事,我就会想,并不是我的成绩好到了可以教学生的水平,老师之所以这样做,是在向孩子们传递一个信息,这是老师喜欢的学生,你们不能欺负她)。说来也怪,不久以后,同学们竟然跟在我身后“小老师!小老师!”的喊开了,并很快都成了好朋友。此后,我再也不用贴着墙根走路了,每天走在大路上感受着树荫洒在身上的温暖,下雨天也和同学们一起光着脚趟着雨水边走边玩了。</h3> <h3> 1980年,父亲恢复了工作,我们全家从边疆回到了内地,刚刚上小学三年级的我从此和两位老师失去了联系。参加工作以后,总有想回去看看两位老师的念头,1993年,母亲陪着我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接着又坐了大半天的马车,终于回到了那个经常在梦里出现的地方,相隔十几年,学校已不是原来的样子,土坯房早已换成了砖瓦房,当我向学校打听当年的两位老师时,被问起两位老师的名字,才发现我只知道她们一个叫宋老师,一个叫刘老师,学校无线索可提供,我带着遗憾离开了那里。</h3> <h3> 小时候,曾经有一段时间,我每天在黑夜中穿行,看不到阳光,有幸遇到了两位充满人情味的老师,在我最无助的时刻,她们用善良给了我希望,使我重新站在了阳光下,她们的爱就像是一把伞,罩住了周围的狂风暴雨,让我躲过了风吹雨打,她们的爱更像是冬天里的一床棉被,包裹着我,让我在寒冷的冬天感受到春天的温暖,让我的世界,从此春暖花开。 </h3> <h3><font color="#010101"> 多年以后,每当回忆起这段经历,我都在想,不是因为被同伴起哄而记住了这件事,而是因为这件事让我记住了老师,因为这件事对我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都是一群少不更事的孩子,围堵过不几天就会跑在一起学习、玩耍了,但老师有意识的行为却影响了我几十年甚至更长,她们让我懂得:无论何时何地,哪怕在最黑暗的时刻、最阴暗的角落,总有一束光明会在周围照耀着你,或者在看不到的远方等着你。这,也许就是人性的光辉。</font></h3><h3><font color="#010101"> 2018.6.1, 于北京房山 </font></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