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不再来 ——麦青

麦青

人类也是动物的一种。所以凡属动物都有童年。人的童年不一样，多少有点记忆，长大成人后，对自己的童年还有一个美好的或者不美好的回忆。所谓美好者，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苦，被亲人百般呵护，倍爱有加，穿衣戴帽，游耍玩具，一应俱全。那样的童年，运气好，一生下来，不是富贵人家，就是官宦之府；若为皇帝的童年，更不用说了，那得多大的造化，几辈子修成的人种啊！没别的，只有羡慕嫉妒恨啊！

福也好，苦也好，童年毕竟是人生必经的过程。那个阶段，无忧无虑，没有责任感，懵懵懂懂，一天里玩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反正是累了睡，饿了吃。潜意识里，老是长不快，长不大，那么慢的时光，太阳的影子总是照得没有大人那么长。

童年是可爱的，皮肤柔嫩，瞳仁儿清澈，一汪水儿似的，清清的，净净的，没有一丝杂质，透着亮，闪着明。思维直线，反馈直线，杂念未生，单纯简简。小伙伴在一起，没有男女之别，只是玩具不同：小火车与布娃娃，小老虎与小白兔，小手枪与小手绢———童年男女的差别吧。

童年有好奇，有害怕，也有大胆。为什么自己有小鸡鸡，她却没有呢；为什么天一黑就害怕——好象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世界…..动物园里，把手抻进笼里喂猴糖，脸贴着笼子问老虎你叫啥名儿；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熟视无睹，东张西望，背手横晃；平常司机大哥骂人，今儿见俺吓得直喊“我的乖乖！”

　　关于童年，记忆中看的第一本书是连环画——根据高尔基小说改编的《童年》。那还是黑白连环画，心灵被摇撼得巨响，那么象我们身边发生的事呢。苦难的童年，是那个时代人所有的感受。年轻母亲的体弱多病，穷困潦倒酒鬼恶狠的父亲，宽仁慈厚的外祖母，性格怪僻的瘦老头外祖父……童年的高尔基，在那个贫困的世纪，黑暗的国家，苦苦盼望着自己童年的结束，早日走入少年时期的人间…..高尔基晚年时，回忆自己的童年，虽然苦难多重，至少可以说真话，就如童年时敢说童真的话；到了晚年时期，被俄共从意大利卡普里岛骗回国，从此再没能出去，再没有写出真实的，影响世界的作品来。一个需要瞒和骗的国度，你还能说出童真的话吗，你还敢说出真实的话吗？想做个儿童的资格，都不给你。

人类初始童年，我认为，应该是夏商周时期。历史学家划称为奴隶制时期。那时候的人类，没有现在人这么多杂念。依自然相生，与山水野谷共居，哪有那么多化肥农药，钢筋水泥，高楼大厦，生冷古板，林林总总……什么三聚氰氨，染色馒头，牛肉注水，苏丹红，毒奶粉……他们不懂，当然也不会。全是绿色耕产，绿色消耗，自然风光，林间清风，深谷白云，扁舟草履，渔樵晚霞，即如伐檀，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矣。那种自然生态，清纯空灵，宛若眼前啊。择一风水居处，结草为庐，泥灶为炊，葛衣素布，干草为铺，春种秋收，家景殷厚。什么浮躁啊，压力啊，抑郁啊，强拆啊，GDP啊，他们没有，是的，他们真的没有，因为他们是童年。

儿时的伙伴，幼学时的铁哥铁妹，现在想起来充满了怀恋与欣欣。从小好打架，每每打不过，铁哥帮手，同被殴伤；铁妹跑回家拿药水，甜糖包子，心疼得直哭抹眼泪…….为他上树摘槐树花，为她爬山捉蝈蝈。三个孩童去山里捉蝴蝶，走远了，迷路了，找不回家，最后被一牛粪车送回来。

天旋地转，时光飞逝，童年被时光之水稀释得无影无踪。一次偶然相遇，久别重逢，满怀憧憬，渴叙童时之乐，欲慨畅人生之快，他却连摆拒手，太忙太忙，会议太多，可好可好，再约再约。已是市里领导，唯恐沾连耶？不得而知，却见油光面头，虚言客气，已无一点童时的真迹旧影…….一次路遇，欣喜见她，相邀一坐，笑谈童年天真。伊却淡然哂之，窃问在干啥，挣多钱，有什么赚钱好生意帮忙引荐，又曰某人混成人模狗样，却视而不见，避恐不及……我知道伊说的是谁，但眼前的人跟桌前的苦丁茶没什么两样了。

点燃一支烟，走近窗前，看车水马龙的闹市，忽然想说，人生只有一个童年，童年还会再来吗………

麦青，生于上世纪六十年代。文学爱好者。写心灵自由的文字，抒自然无羁的激情，发辽阔深远的抱怀，旷达世事，不拘泥红尘，不放浪心驰。孝慈为先，情义至上。著有散文集《春天，约你去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