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我不再那么喜欢姜文了

如惠文堂

<h5><i><font color="#010101"><b>他庞杂(未必准确)的知识、确信无疑的口气,让人除了附和别无它法。况且,人人也都知道与他争辩的结果。</b></font></i></h5> <h5>又见姜文,大概是因为他的新片《邪不压正》定档在七月,很少接受采访的姜文也开始在一些访谈节目中露面。</h5><h5><br></h5><h5>七月是暑期档,对于电影来说,这是个黄金档期。</h5><h5><br></h5><h5>姜文还是姜文,无论怎样抱怨他的电影看不懂,无论他给予人那种如谢尔顿一般的傲娇之气,无论你喜欢或不喜欢他的作品,他是天才。</h5><h5><br></h5><h5>这个被喜欢和不喜欢他的人公认,而且也看不出什么江郎才尽的迹象。</h5><h5><br></h5><h5>所以他的电影如爆米花里一块难啃的骨头,突兀桀立,却让人抑制不住好奇心,一遍遍被那些奇绝的影像,打乱的时间,快过心跳的节奏,抽象的哲学命题吸引,痛并快乐着。</h5><h3>&nbsp;<br><h5>这一次是在许知远的《十三邀》里见到姜文。</h5><h5><br></h5><h5>除了这样的纯知识分子的访谈节目和一些电影论坛,很难想象姜文如果出现在《快乐大本营》会如何,会不会像谢尔顿出现在牛仔酒吧里一样。</h5><h5><br></h5><h5>姜文难以被采访的名声流传已久,从前作为一个彻底的“姜粉”我总是抱怨那些记者的无能和无知。</h5><h5><br></h5><h5>然而这个节目看下来,我却对自己的偶像产生了轻度的不适感。</h5><h5><br></h5><h5>我们有时会说“走自己路,让别人说吧”,而天才在走自己的路时,可能连别人这个概念都没有。</h5><h5><br></h5><h5>如《生活大爆炸》中的谢尔顿,如张纯如写的钱学森的传记《蚕丝》中的钱学森,不可否认他们都是令科学和艺术进步的人,而实际上,他们又都有令人难以消受的倨傲和刚愎。</h5></h3> <h5>许知远后来在大家上发表了一篇关于这次访谈的文字《灿烂的“野蛮人”》。因为视频的访谈经过剪辑,给人以不完整的感觉。</h5><h5><br></h5><h5>心里疑惧会因为这种不完整造成自己的偏见,如骨鲠在喉,终于因为这篇访谈,可以顺利地将这骨鲠吐出来。</h5><h3>&nbsp;<br><h5>许知远在这篇文章中写了些视频中没有展现的部分。</h5><h5><br></h5><h5>例如采访前,姜文美丽的妻子告诉他,姜文是个害羞之人,需要一番心理预热。像所有姜文身边的伙伴一样,她称他为“姜老”,尽管私下也同样抱怨他难以控制的孩子气。</h5>&nbsp;<br><h5>例如许知远谈到在谈话中姜文从寿司的吃法、伊顿公学、夏威夷的酒店管理到癌症治疗,无一没有看法。</h5><h5><br></h5><h5>他庞杂(未必准确)的知识、确信无疑的口气,让人除了附和别无它法。况且,人人也都知道与他争辩的结果。</h5>&nbsp;<br><h5>采访视频里,姜文那种对于自己智识的优越感已经成为一种标志性的个人气质,满不在乎,举重若轻。</h5><h5><br></h5><h5>他不关心电影票房、不关心观众的反应,不关心媒体的批评,不关心传统的影响,一切皆是误读,艺术家只能表达自己。</h5>&nbsp;<br><h5>姜文迷恋智识,他谈自己的理想国是大家都聪明。</h5><h5><br></h5><h5>他承认自己的失败感是不知怎么生活,例如不知别人谈的球队和球星是咋回事,不知电影的税务和院线分配等等。</h5><h5><br></h5><h5>这种失败感显然有一种艺术家的倨傲,不在世俗的事件上浪费时间,而每个天才背后都需要有大量平庸的人为之服务。</h5></h3> <h3><h5>只有在谈到母亲的时候,姜文流露出和我们平常人一样的情感,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温柔又遗憾。</h5><h5><br></h5><h5>他说当他兴冲冲地拿着中戏录取通知书到家时,妈妈只是提醒,他还有一盆衣服没洗;当他想买一套新房给她住时,她拒绝搬出平房。</h5> <h5>我记得很多年前姜文在一次难得的访谈里也谈到他的母亲。</h5><h5><br></h5><h5>他说小时候母亲待他很严厉,觉得把长子管住了,余下都好办了,所以姜文和姜武是完全不同的待遇。</h5> <h5>姜文考取中戏,母亲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热情。后来见儿子演的电影,也没觉得有多好,比如《鬼子来了》、《寻枪》等,她都不爱看。</h5><h5><br></h5><h5>她爱看的是《大宅门》、《黑冰》,一个劲儿夸王志文演得有多好,要姜文请王志文到她家里来吃饭,姜文后来的《一步之遥》里有王志文的演出,不知道满了老太太这个愿望没有。</h5> <h5>姜文在那次采访里不无遗憾地说:“没办法,她就是喜欢,除了看我的片子她不信,看谁的都信。</h5></h3> <h5>一个人在成长过程中,会有些才华横溢的人成为自己生命的一种向往或倾慕,而当岁月默默推动自己前行的过程中,突然会发现那个你倾慕已久的天才,也许不再是你的向往。</h5><h5><br></h5><h5>我怕是这篇访谈带给自己的误会,所以在腾讯视频上重新看了姜文的两部作品《太阳照常升起》和《一步之遥》</h5><h3>&nbsp;<br><h5>这两部作品都因难以琢磨而被人屑诟。当然也有像我这样的“姜粉”,矢志不渝地坚持为他的每部作品呐喊,包括通过盗版渠道看他获戛纳大奖的《鬼子来了》,在我看这个访谈之前。</h5>&nbsp;<br><h5>通常被大家屑诟看不懂的电影,并不是因为故事太复杂,而是过于简单。</h5><h5><br></h5><h5>《盗梦空间》这么复杂结构的电影在中国都拥有巨大的市场,更不谈那些战争,悬疑片等等。</h5><h5><br></h5><h5>事实上,我们坐在巨幕前看两个多小时电影,不算路途上的时间,观众更渴望看到一个故事,要么产生感同生受之感,要么进入一个童话王国。</h5><h5><br></h5><h5>而姜文的电影如同他毋庸置疑的世界观一样,你必须和他一样去思考这个世界才可能去看懂他的电影。</h5>&nbsp;<br><h5>这两部电影,故事都简单。</h5></h3><h3><br></h3><h5>《太阳照常升起》来自一篇极短的小说《天鹅绒》,而《一步之遥》是廖一梅的作品,她写孟京辉导演的话剧《恋爱的犀牛》是文艺青年们心中的圣品。</h5> <h5>如果我顺着时间顺序说这个《太阳照样升起》的故事,故事应该是这样的:</h5><h5><br></h5><h5>解放军英雄李不空到疯妈周韵的学校作报告,看上了周韵,战斗英雄看上女学生的故事多如牛毛,应该是李不空强行占有了周韵,两人结了婚周韵怀了孕,好像一个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患者。</h5><h5><br></h5><h5>后来李不空去了苏联支援建设,又爱上了诸多姑娘。</h5><h5><br></h5><h5>他牺牲后周韵去拿他的遗物,看见不同颜色的长辫子,写给别人的一袋子情书,并给自己起了个苏联名字阿辽沙。</h5><h5><br></h5><h5>周韵在回国的路上将儿子房祖名生在铁路上,然后带着儿子回到李不空的家乡,将房祖名养大,最后因为一双绣花鞋的失踪而发疯,而房祖名做了大队的小队长。</h5><h5><br></h5><h5>另一个平行故事是周韵在去苏联的时候路遇孔维,她是来和一个要在天尽头等她的男子姜文结婚。</h5><h5><br></h5><h5>周韵生下房祖名的时候正是孔维和姜文结婚的时候,黄秋生做了证婚人。</h5><h5><br></h5><h5>姜文后来与老婆两地分居,和黄秋生同在一个学校做老师,和如同患上了性饥渴的医生陈冲鬼混。</h5><h5><br></h5><h5>黄秋生因为在看电影被别人怀疑摸了女人的屁股而被追打,后来也平反了,却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杀。</h5><h5><br></h5><h5>也许是他有对女人的向往又实际无能吧,因为他确实偷偷想摸女人的屁股,而在现实中他对热情如火的陈冲和其她女人总是报以紧张和抗拒的姿态。</h5><h5><br></h5><h5>姜文带着老婆孔维下放到农村改造,小队长是房祖名,派姜文日日带着村里的顽童去打猎挣工分。</h5><h5><br></h5><h5>姜文一次雨后偶然发现了孔维和房祖名通奸,经过艰难的挣扎本来已经准备原谅,而房祖名的一句“你老婆的肚子不像天鹅绒”,他一枪崩了房祖名。</h5> <h5>而《一步之遥》的故事就更简单了。</h5><h5><br></h5><h5>姜文演的马走日和葛优演的项飞田帮军阀的儿子武七洗钱,办了个花国大总统的选美大赛。</h5><h5><br></h5><h5>在如百老汇剧院般的歌舞升平中,将舒淇饰演的完颜捧为花国大总统。</h5><h5><br></h5><h5>完颜拍卖自己的“初嫁权”,达官贵人争相竞拍,其中一个人激发了马走日的醋意,也激发了完颜的爱意,完颜逼马走日娶自己,马走日不肯娶,便哄着完颜和自己一起吸食鸦片。</h5><h5><br></h5><h5>然后两人开车出去,醒来的时候,完颜已死。</h5><h5><br></h5><h5>马走日不知怎么办,去找军阀的女儿武六帮忙。却在大帅愿意帮忙的时候,把这个机会救了被大帅囚禁的嫖了大帅小老婆的项飞田。</h5><h5><br></h5><h5>项飞田因为不愿让自己被囚禁时捆成马状的丑态被人知道,就积极抓捕马走日。两年内抓了大量嫖客和妓女,升成了法租界的华人最高警官,《枪毙马走日》也成为剧院上演的经典剧目。</h5><h5><br></h5><h5>没有审判,没有明确的证据,然而舆论已经判了马走日的罪。</h5><h5><br></h5><h5>马走日也许是躲腻了,终于在《枪毙马走日》的剧场跳上台挟持演戏的王天王,被抓进牢房。</h5><h5><br></h5><h5>周韵演的武六爱上了马走日,坚信马走日没有杀完颜,在大帅又娶小老婆的婚宴上从牢房里救出马走日,在被武六的母亲洪晃追逼的过程中,马走日在一个大风车房里将武六打昏,自己出来自首被枪击而亡。</h5> <h5>姜文的电影之所以难以看懂,主要是影片中大量的隐喻,意象,碎片化的时间结构,毫无缝隙的节奏跳跃。</h5><h5><br></h5><h5>像《太阳照常升起》中时间的平行叙述和倒叙。像《一步之遥》里大量的向经典电影致敬的镜头,例如模仿《教父》的开头。</h5><h5><br></h5><h5>这很像好莱坞鬼才导演昆丁的作风,昆丁在成名的《低俗小说》里运用环形时间结构,昆丁大量模仿经典老片的场景,例如经常在电影里致敬李小龙。</h5><h5><br></h5><h5>然姜文比昆丁的电影节奏更快,每个镜头都精美,富含隐喻,意象,如一盘堆积如山的精美食物。而每一个镜头都需要消化,常常一个镜头消化不良,就造成对整个后面事件的茫然。</h5><h3>&nbsp;<br><h5>然而无论如何,我曾经是那么喜欢姜文的作品,看的时候让自己完全处于放空态。</h5><h5><br></h5><h5>不去试图理解其哲学内涵,专注于镜头,语言,故事,看完后在脑筋里把电影再放几遍,所有的诗意,意味,哲学如好品质的香水,渐渐散发出来,回味悠长。</h5></h3> <h3><h5>再看姜文的这两部电影,优点还是那么鲜明,那么令庸人仰慕的天才气息。然而,是什么东西如今哽住了我,令我产生和原来不一样的不适感。</h5> <h5>《太阳照常升起》批判了那个对性和个性极其压抑的年代。</h5><h5><br></h5><h5>《一步之遥》以一个民国选美皇后被杀的案件,影射了当代的某些混乱,当你去关心完颜到底怎么死的你就看错了电影,这不是关键。</h5><h5><br></h5><h5>关键是无论杀她的是不是马走日不重要,重要的是马走日被舆论判了死刑,所以他就是凶手,这与现在的网络暴力和自媒体判罪方式何其相似。</h5> <h5>那我的不适感究竟来自什么?这和姜文在《十三邀》节目中反应出来的那种皇城人的傲慢自得,和下意识的俯视感造成的不适如出一辙。</h5> <h5>而这次让我尤其不适应的是在他的电影里对于女性的物化。</h5><h5><br></h5><h5>在姜文的电影里,女性通常是性的象征。像《太阳照常升起》中的不断出现的女人在夏日扭动屁股的镜头。</h5><h5><br></h5><h5>像电影里的陈冲对男人的急不可耐,食堂里五个女子的性躁动,以及孔维和房祖名的偷情。</h5><h5><br></h5><h5>像《一步之遥》中的完颜,所谓的花国大总统,实际是一个高级的妓女,还有那一群大帅的大老婆和小老婆们丑态毕露。</h5> <h5>姜文在电影里把对最美好的女人角色都给了自己美丽的妻子周韵。</h5><h5><br></h5><h5>所谓最美好的女人在姜文眼里就是义无反顾的痴情,绝无怨言的容纳,爱上一个男人(浪子)就是生命的全部,例如《太阳》里的疯妈和《一步之遥》里的武六。</h5><h5><br></h5><h5>在姜文的电影里面你看不到女性具有思考的能力,女性要么就是纯性,要么就是纯情,反正都无脑。这是一种令人生厌的男性沙文主义,这是否是一种被强势母亲抚养长大的一种情绪反扑,不得而知。</h5></h3> <h5>姜文的电影在处理历史的创痛时,常常隐去了背后的残酷与荒诞,他的批判是戏谑式的。</h5><h5><br></h5><h5>当尽情领受了这种戏谑后,就如痛快淋漓地抓了几个小时的痒,有种出了口气的酣畅感。</h5><h5><br></h5><h5>然而仅此而已,你能在他的电影里获得智识的快感,却没有悲悯的察觉和普世的情怀,当然,这些东西在姜文眼里并不重要,如他在访谈里说,他只表达自己,只要自己对这个世界想明白。</h5><h3>&nbsp;<br><h5>有人把姜文的电影比作梵高的画,我却不敢苟同这预言式的判定。</h5><h5><br></h5><h5>梵高的天空是旋流状,表达整个星系的状态,梵高画的普通人充满悲悯与柔情,梵高的自画像充满对生命的自我审视。</h5><h5><br></h5><h5>而在大量阅读了卡夫卡,加缪,福克纳,纪德,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人的作品后,我终于明白:</h5><h5><br></h5><h5>任何作品里如果缺乏平视这个世界,悲悯这个世界的能力,即便才华横溢到我们普通人仰视到脖酸,即便我们穷达几辈子的努力也达不到,而这样的作品也只是天才的个人游戏,并不具备杰出和传世的价值。</h5></h3> <h3></h3><h5>当然,我又不得不说《鬼子来了》这部姜文得了戛纳大奖的电影,站在平民的角度看待战争,确实是一部杰作。</h5><h5><br></h5><h5>无论我们怎样说获奖并不意味着最高的质量,但我看来,《鬼子来了》确实是姜文质量最高的电影,具备警世的意义。</h5> <h5>许知远在访谈姜文后所写的文章里写道:所有人,不管你多么富有天才,都是在共同写一本世界之书。一个艺术家最成熟的阶段,不是在彰显自我,而是消除自我,融入人类文化的河流。</h5> <h5>暑气逼仄,因为天气而休憩的长假快来了。</h5><h5><br></h5><h5>工作和学习是人类成长的产物,而天气是大自然的生命流转,我们在自然中不自然地生活,就如我们可以在影院里度过别人的生活。</h5><h5><br></h5><h5>电影在工业时代异军突起,成为艺术和娱乐的全面手,影院现在越来越高级,除却巨幕,音响等高端华丽的视听享受,座椅,爆米花,中央空调也造就了人工的避暑之地,这是人类对自然的拥抱,也是对自然的抵抗。</h5><h5><br></h5><h5>所以想到这个暑假能见到姜文的新片,我依然还是抱有希望和期待,如看《生活大爆炸》中的谢尔顿一样。</h5><h5><br></h5><h5>天才毕竟是稀缺的,除却自己心里那种对于傲慢的不适感,毕竟,天才本身和天才的作品,都具备难得的有趣。</h5> <h3></h3><h5><i><font color="#010101">(图片来自网络)</font></i></h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