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中的南泉山

归途◆

文／杨胜濂

南泉山之名，早已深入心底。几经错缘过后，恰逢今日逗留黎平，难得一时闲暇，于是打定注意，一访名山，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南泉山，位于黎平县城1.5公里，是黔、贵、湘交界地带的佛教胜地，自古以来，香火不断，游人不绝，素有黔中名山之誉。南泉山寺大殿左侧有山泉，酷暑饮之极凉，南泉山因此得名。据《黎平府记》记载:南泉山叠嶂丛林，明建寺于山，游人络绎不绝，最为名胜。山有八景:古松若虬、曲径盘空、石龙吐水、双井霭雾、桂苑秋香、空中楼阁、孤顶浮岚、夕阳返照。对于此中八景甚是期待。

我虽与此山错缘数次，但同游者大都是名山再访，旧地重游，已然是南泉山的“回头客”了。几位同游女性有心再次登山，只为拜佛祈福，烧香求保。而我，初次登高的慕名者，不为登高寻佛，只为山中盛景，林中雅静。

一场冬雨过后，降了寒，起了雾，氤氲的雨雾，笼罩了连绵山群。站在南泉山下已无法分辨山形、山势，更无法远观山中景色。想观山中之美景，恐怕只有身临其境，才“不畏浮云遮望眼”罢。

走进在建的南泉山大门，穿过现代而空旷的青石广场，沿着水泥小路向山上行去，城市的喧闹与嘈杂渐渐退去，烦躁凌乱的心绪也渐渐退去。不紧不慢的脚步，踏着被夜雨清洗的水泥小路，同游几人东一句西一句，扯着和登山无关的话题。蓦然，一条青石阶，宛若天梯，就这样斜立在我们面前，“天梯”的上端没入冬日的寒雾里，陡峭而险。我不曾想过，在厚重绵延的西南大山里，还有这样陡峭的青石台阶，似虬龙吸水，半隐半现于山间。游伴怕再受“攀梯”之苦，又恐雨湿路滑，有摔伤之险，建议从山势稍缓的左侧登山。而我，惊奇于这“天梯”险峻，更想一探这隐于冷雾中的“天梯”台阶几许，去向何处，执意从此处登山。同游执拗不过，只得陪我一同登阶“探险”。拾阶而上，山势越高，寒雾愈发浓郁，五十级开外，几不辨人。这冬日雨雾中，不知又错过多少他日难见的佳景。踏上青石台阶，每行一步，我心里暗数一数，待及登顶，共五百五十级整。

这五百五十级的台阶，是通往心灵驿站的修行之路，每上一级，便远离喧嚣一分，心里也多一分宁静。每上一级，身上也多一份暖意，被寒冷侵的袭紧闭的毛孔，缓缓舒展，释放。纷扰压抑的心绪也缓缓舒展，释放……。

登上五百五十级台阶，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革命烈士纪念碑和青石铺就的纪念广场。一片空旷的纪念广场，隐在冬日朦胧的雨雾之中，周山寂静，万树无声，只有这几个不速之客的脚步和细语。广场四周以青石立柱，雕花青石板为栏。在广场上凭栏远望，目力所及的只有眼前的翠松青杉，古枫旧柏。雾绕烟笼间，整个广场变得飘缈虚幻，仿似空中花园。雄伟纪念碑之后是，是烈士长眠之地，一块墓碑是一个故事，浸透鲜血与时代的苦难，战火与硝烟熏染的历史，在这里定格成永久的丰碑。每一个陌生的名字，真实又沉重，我唯有轻声默念，怕惊扰了他们永世的长眠。

烈士陵园左侧的小路，是继续登高寻景的必由之路。鹅卵石铺成的小径，与山势相随，蜿蜒而上，绕过山与山的腹地，山与山的脊梁。一条穿林过山的飘带，在水雾飘渺中，把人带到山的更幽处。曲径通幽。这山中小径与上下林立的古枫老松，成了这个词语最好的注解。九拐十八盘的鹅卵石山道，在蒙蒙雨雾中，更显秀逸之致。烟雨空蒙，千林同静。这南泉山八景之一的“曲径盘空”之处，在这别样的季节与天气之下，呈现出不一样的静谧，身在其中，如入梵林，人与山相融，林比心还静。让人始料不及。

这条通幽的曲径，可算是南泉山最美景致，只沿路欣赏，便可一同领略南泉山八景之四景，除了“曲径盘空”之外，“古松若虬”、“石龙吐水”、“双井霭雾”一并其中。

生长在西南山区，古松自是不会少见。这满山参天古树之中，唯有挺拔雄奇的古杉让我颇感惊奇。杉常见，而古杉不长见。于杉，《杉君子传序》中曾有描述：“其性直，其品端，其节坚，其材美”，又“有参天之气，支厦之才”。可见这杉君子之不凡。而今日所见之古杉，可谓君子中之王者。挺拔，正直，形伟，似巨剑，直刺苍穹。又如巨柱，顶天立地。难怪朱家帝王，会不惜从千里万里外的化外之地，跋山涉水，运回这“杉君子”为栋为梁，修建宫廷楼阁，庙宇殿堂。

“石龙吐水”与“双井霭雾”，其实可以融为一景。在南泉寺左侧的八角亭外便是“石龙吐水”处，山泉从石龙口中涌出，流入四方井中，叮咚作响，绵长清切，似梵音浅诵，慢歌轻吟，直达心底。“双井霭雾”的奇美，大概缘于天气，到是未曾见到，不过，能一饮井中甘凉透彻的清泉，又是另一翻情致。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南泉山之名，则因南泉山寺。顺八角亭外的鹅卵石主道，盘山而行，约200米，便是南泉山寺所在。几百年来，地处，湘、黔、桂交界之地，占尽天时地利的南泉山寺，前来拜佛祈福的信徒不计其数。据游伴介绍，每年农历六月十九日，是一年一度的南泉山庙会，八方信徒云集于此，游人如织，摩肩接踵，更是盛况空前。只是，此时已经深冬，又逢雨后天寒，登山求佛祈福的人寥寥。隐在山中的南泉寺，少去许多惊扰，难得的清静。

据载，南泉山寺为明洪武年间所建，有大佛殿、灵宫殿、宝顶庵正殿、四楹楼阁、蛟亭、南泉亭等建筑物。建于半山腰的南泉山寺，依山就势，层层叠上，既端庄持重，又不失玲珑秀丽。六百余年的晨霜夜露、夏署冬寒，又经战火，南泉山寺已不复当年旧貌，但轮形尚存，风韵犹在，依然吸引来无数黔、贵、湘三省信徒，至今香火不断。这山间空灵的寺庙，迎来送往间，已悄然渡过二十余万的昼夜，不知伴过多少僧侣，佑过多少信徒，听过多少经诵，受过多少虔祭。

穿过寺殿山门，进入寺内正殿，虽今日登山拜佛者稀少，但殿内依然烟雾缭绕，烛火熠熠。几个异性游伴拿出早已备好的香烛，焚香参拜。与佛缘浅的我，只得另寻他处，探奇寻景。

穿过殿前阁楼，在阁前的回廊处远望，只见满山的霭雾，氤氲朦胧。眼前的古树藤蔓缠绕、盘枝错结，立于阁楼三侧。脚下阁楼，在烟雨空濛中，如架云雾之上，这“空中楼阁”的八景之一，当是此处。冬日的南泉山，无风，微雨，这山中阁楼也更显空灵。

从大佛殿左下，是下山青石板路，依山势修筑，横盘曲绕，缓缓而下。顺势缓步下山，回望山间寺庙，烟笼阁楼、雾罩回廊，这一山一寺真是修禅定性的好去处。待及重返山下，南泉山又隐于霭雾之中。穿过车水马龙的现代柏油路，融入人流，步履又复匆忙，方才洗涤静极的心，再起波澜。

“马足车尘世路不知何处尽，山花涧月禅心应自此中生”，但愿他日再得闲情，重访南泉山，步曲径，醉幽林，春暖观花，临涧赏月，方不负天工造化，自然恩赐。

2015年冬于锦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