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花开

归途◆

文／杨胜濂

去年早春某日，不知在何处，见谁人所作之《紫薇春赋》：壬辰春早，寒意尚为了，东墙紫薇，雨霜雪夜知多少，傲立风头，又是银花俏。这应是余寒早春，夜来初雪，晨起，见雪花满树有感而作。因不曾见雪中紫薇，不知傲立风中的她如何娇俏，其中意境，自然无法深悟。但，在我来时，东墙之外，确有一棵树。

这是一棵，不！这是两棵婀娜秀逸的树。至少从她生长的姿态与形状，我看不出是一棵树——两棵分开的树干，从出土的地方便分开而长，一棵向东生长，伸向二楼过道的窗台，迎着清晨初升的太阳；一棵追着晚下的夕阳，把枝椀伸向暮色的远方。但，远远望去，这确又是一棵树，孤独而寂寞，在杂草荒颓的一角，孑然独立，默然生长。

起初，我并不知道这棵树之名，只觉其生长飘逸，无所拘束，弯生曲长，大有随性而起之意。无人为之，却婀娜多姿，不见修饰，却飘逸之致。这是我所见的唯一一棵带有女性柔美的树，生在墙之东南。后有人告诉我，这是紫薇！直到那时，我方识紫薇，但紫薇花开，却仍不曾见过。

初见紫薇花开，是六月初暮色的傍晚。夕阳不曾坠落，暮色的晚霞红扑扑的挂在西边的天际，最后一片余晖洒在宽阔的花桥田坝，绿茵茵的的禾苗在晚风中轻颤，屋顶的琉璃瓦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我走在田园便道，去向一户农居人家。

这是一户简单的人家院落，三间桐油漆过的木瓦房，居于田坝边上，门前有几丘水田，禾苗青青；屋后是包谷旱地，包谷杆挺拔秀气。农家庭院不甚宽阔，只有十来见方，但绿茵成行，花香弥漫。我不曾来过这样闲情雅致的居所，难免好奇。于是，逐一观其中花草，多有熟识。有月季、有凤仙、有杜鹃、有幽兰、有万年青、有千年矮、有粉色带刺的玫瑰、有嫩油翠绿的水仙……，开花或不开花的，尽在其中。这是一个小型的百花园，难得主人有如此情致，在农忙之时，仍留一份闲情与精力怡养这一院花草。

百花熟识，但唯有一树花开，美艳秀气，粉嫩娇羞。迎风摇曳，似含羞仙子；巧笑嫣然，如娇娇仙娥。粉色娇小的花朵一串串，一串串的花朵枝压枝变成一簇簇，一簇簇的花开灿烂于这农家小院，而我却不知其名。

“这是什么花？”我好奇的问。

“这是紫薇，花期较长，大半年都是开花的，好养，栽了也不要怎么打理，五六月开花开到九十月，不过，看多了，也不觉得有多新鲜”。主人如此回答。

他一定不曾注意我脸略有羡慕与嫉妒的表情。

那是我第一次见紫薇花开。但那时，我东墙之外的紫薇却不见花开，依然孑然独立，寂静傲立风中，像等待情人约定的含羞女子，默然，虔静。

我甚至一度怀疑这是一棵无花的紫薇，像不结果的杨梅。

转眼秋至，淅淅沥沥的秋雨下了一段时日，又是一段沉寂的炎热。后来，天气预报说有雨，阵雨，雷阵雨。我却不大相信，直到昨夜轰隆雷鸣，骤然雨下，才第一次有没被欺骗的喜悦。早起晨练，乍见东墙之外，紫椐翠裳，清丽婉约的紫薇，在这雷雨夜，已悄然盛开，粉红玲珑的花朵，巧笑嫣然，柔美妩媚的枝椀，漫舞清扬。我凝视良久，却不知如何表达心中的惊奇与喜悦。

“紫薇开最久，烂漫十旬期。夏日逾秋序，新花续故枝”；“谁道花无百日红，紫薇长放半年花”；“晓迎秋露一枝新，不占园中最上春。桃李无言又何在，向风偏笑艳阳人”。古人诗句，咏紫薇的不少见，但紫薇花开不是“烂漫十旬期”，便是“长放半年花”，又或者桃李花谢后，独一枝花开至秋露。紫薇花期之长，可见一斑。但东墙紫薇为何至秋雨后方才绽放， 却无人知晓。她等待的是一场秋后的雨，还是一场雨中唯美的邂逅？我也不得而知。

但东墙的紫薇花确实开了，在无人知晓的夜半或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