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童年认识最本真的自己

如简

漫画家朱德庸先生在《写给童年的一封信》中写道:当我再迷惘时我会乘着脑中的时光机器去找你，让你告诉我我是谁。 噢，我是谁？ 这个问题，在我的童年，就开始困扰我了。 我记得，小时候，七、八岁这样吧，我走过一条田间小路，小路的一边是稻田，另一边是一汪池塘，我看着池塘里的浮萍还有点水的蜻蜓，莫名所以地就发起了呆，出神地想着:我是谁？我之前有"我"吗？我死了之后呢，还会再有"我"吗？我是"我"，别的人在面对自己时不也是"我”吗？谁都是"我"，我又是谁呢？ 我想，很多人在很小的时候都应该思索过这么哲学这么深奥的问题。 我以为，我长大了会明白。 但是，过了不惑，到了知天命，我依然不明白。 我是谁？这真是个令人迷惘的问题。我也想乘着脑中的时光机器，去找回童年的自己，在那个最初发问"我是谁“的小小人儿那里，也许我才会真的看见真的知道真的明白我是谁吧。 <h1>🌱一、想在春天里种下一棵桃树的我</h1> 　　那时候我还很小，记忆中的那个时候的家乡，春天的乡野美如图画。 正是:树绕村庄，有桃花红，李花白，菜花黄。 恰好:小园春光，正莺儿啼，燕儿舞，蝶儿忙。 我比那莺儿燕儿蝶儿，更忙。 我往山林里钻。村子四周围都是山，土山丘，不高，山上的树木大多是松柏，及低矮的灌木丛。春意盎然时节，坡上岭上，开遍了映山红，实在是太好看！蜂儿们采花蜜，蝶儿们传花粉，我呢，我直接去吃了映山红！映山红好吃，花瓣上噙着一颗一颗雨露的更好吃，是一丝丝沁甜的味道。我可不贪啊，吃几朵就好。 桃花李花菜花，没有吃过，也没听说过能生吃。桃花李花，等落花结果。菜花，等花落结籽。 家家或门前或屋后都种有桃树李树，我家没有。母亲带着一双儿女，忙活家里及地里庄稼的事，再养一头猪及几只鸡，已够辛苦，再没余力侍弄别的。 于是，那一年的春天，小小的我想在屋后的坡上种一棵自己的桃树，期待它会开花、会结果。 与我同年也与我同学的堂哥，书不及我读得好，但乡里娃儿对于农活的自然通，他比起我来绝对是行家。所以，他自告奋勇成了我种桃树的指导老师。实际上，怎么种下的，我现在的记忆有些空白，想来应该几乎全是他代劳的。桃树栽下后，我每日里欣喜地看着这一棵小树苗，绽着绿吐着蕊，在成长。 有一天，不知为什么我和堂哥有些怄气，气恼之下任性地把那棵小桃树苗连根拔掉，还不解气，折断！ 之后，也不再种过树！ 再过了两三年，离开了家乡。 在家乡，没有吃上自家种的桃子，永远是我的乡愁里最深的乡愁。 也因此，那个想在春天里种下一棵桃树的小小的我，一直在记忆里有着鲜明生动的印象。 我是谁？ 我是，我一直都是，想去山顶想去地头种春风种一棵树的人！ 种一棵树吧 让它在晴雨风霜里成长 有鸟儿望着它飞 停下来，筑巢 有月光 照亮寂静无声的夜色 我一个人走到树底下 看叶儿落了开花 等花谢之后结果 果子熟了 我是第一个品尝的人 舌尖上，有童年的味道 <h1>🌾二、夏忙季节在田野阡陌间的我</h1> 　　小的时侯，家乡的夏忙季节，田野里一派繁忙的景象。 那时候，农村是名副其实的农村。 农忙季节，母亲最忙最辛苦。父亲在远方的城市工作，家里的农事他鞭长莫及。我是父母的长女，也就十来岁，只能帮母亲分担力所能及的一些事情。 我会插秧。 大人们将一把一把的秧苗用一根一根的稻绳捆好，撒在水稻田里的各处。 我打起赤脚，裤腿卷高，往田里一站，就成了个小泥腿子。我跟在大人身后，拿一把秧苗在左手，解开稻绳，右手分拣出均匀的一小撮一小撮，弓腰，面朝水田，从左至右插一行，再从右至左插一行。太阳很晒，豆大的汗珠有时候会迷了眼，那种咸涩的感觉有一丝辣，生疼。于是，就直起腰，胡乱用沾满泥污的衣袖揩一把汗，再继续左右横行。 那个时候，有个堂嫂刚嫁到我们村。插秧的时节，她就是田间地头的一道风景线。嫂嫂中等个子，圆脸，黑里透红，美得很健康。夏日里劳动的时候，她喜欢穿一条印花棉布的短裤。重点是，她是插秧能手，所有的姑娘妯娌婆姨们，都只能仰望她的速度。不仅是快，且又稳又准又整齐。 我跟在嫂嫂的身后，幻想有朝一日能赶上她。 我会翻红薯藤。 红薯藤蔓长势茂盛，将整块地遮得很严实的时候，就要把红薯藤翻一遍，让之前接触大地已长了次生根的藤面朝上，这样有利于红薯的生长。我家自留地里翻红薯藤的活儿，在我能干这个活儿的时候基本上就是由我包干了。这活儿不累，但我怕遇见蛇。小山村里，山上、田里、水塘边、大路小路旁，农舍的墙根处，冷不丁地就会与一条蛇打个照面。总是会看见房屋的外墙壁上挂着蛇蜕下来的皮。但作为一个在山村生活常看见蛇的孩子，我还是怕蛇，非常的怕。邻村的一个乡人，脖子上的皮肤呈鳞片状，很黑。听说他经常捉蛇来吃。他也是我很怕见到的一个人。话说回来，有一次我翻红薯藤，就翻出来了一条蛇。我家的地，在一座山头，四周无人，就小小的一个我。蛇从红薯藤下哧溜钻出来的时候，说时迟那时快，我本能地惊呼一声"嗯妈"，同时也不知是跳还是跑，以平时想像不到的速度躲了开去。一颗小心脏跳得轰隆隆地响，头上的汗冒个不停。觑着那条蛇在地里蜿蜒而过，渐行渐远，我惊魂甫定，小心翼翼地又回到地里继续未完的活。 至于拾稻穗、扯猪草、耙柴禾、捡蘑菇，还有烧火煮饭、扫地洗碗，对于十来岁的我来说，做这些事情已是协助母亲撑起一个家的责任和义务。 十岁出头一点，我能帮母亲挑水了，甚至可以挑一担谷子越过一座山头翻下一道山梁到大队部的碾米坊去碾米。 并不觉得有多累。在山村里一边读书一边劳动一边成长的我，有着很单纯的快乐，那时候个子比同龄的女孩子蹿得高。 这样的日子，再也回不去了。 若能回去，我只想走到夏夜里收割后的田野，倚靠在草垛旁，闻着空气里的稻香味，看萤火虫在身边远远近近地飞舞，看它们与幽蓝夜空中的繁星在天地间以同一个频率明灭闪烁。 我是谁？ 我是，我一直都是，那个血液里流淌着泥土气息的农家孩子。 一直朴素 一直单纯 永远眷恋 永远怀念 <h1>🌶三、那片乡土养大的我</h1> 　　山村里的孩子，有自己舌尖上的美味。 映山红的花，茅草的根，刺泡的果，灌木丛里的绿豆菇，松树上的松针糖，池塘边上的地耳，水稻田里的禾花鱼……，这一切，今天即使能再找到，也寻不回记忆里的味道了。 我特别眼馋我们村子后背山坳坳里独门独户的玉三娘家里的杨梅。 玉三娘家里种了很多果树，橘树、桃树、梨树，种在坡上。屋门前一口大池塘，池塘边上有一棵大大的杨梅树。树底下围了一圈带刺的铁丝网，屋门口蹲着一条凶神恶煞般的大狗。玉三娘，这是防人偷摘她家的杨梅呢。 夏天，玉三娘家的杨梅熟了。那酸酸甜甜的味道随风翻过山梁，馋得我们这些孩子直流口水。 偷吃玉三娘家的杨梅，是孩子们夏天里的一场盛事。 树底下围着铁丝网，大狗又在一旁虎视眈眈，想爬上树已是不可能。小伙伴们自有歪点子！躲过那条狗，在正对着杨梅树且高过树的坡上，向树投石块，于是，熟透了的杨梅便应声落入池塘里。玉三娘作势要骂要打，那条大狗也一阵一阵地狂吠，可哪唬得住小伙伴们？他们在骂声里更来劲，哧溜脱了个精光，扑通扑通跳入池塘里，在欢腾的水花里此起彼伏地摸起了杨梅来吃。 我站在坡上，眼巴巴地瞅着，恼恨自己没有那股子勇气与机灵劲，只有咽口水的份。 其实，玉三娘是心疼这些孩子们的。杨梅全熟透了，她用大菜碗一碗一碗地分装好，每家每户送了一大碗。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杨梅。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匆匆忙忙回过几次老家，都没去看过这棵杨梅树是否还在，也不知道玉三娘可安好？ 在我的记忆深处，最最想念的味道是擂辣椒。 湖南人的饭菜是离不开辣子的。怕不辣、辣不怕，让湘妹子都成了辣妹子。 秋天，地里的辣椒熟了。 偷摘地里的辣椒，不太会引起大人们的注意。我和几个小伙伴，很顺利地摘了一捧大辣椒回来，有青的也有红的，新鲜的颜色，煞是好看。我们把辣椒放到烧着煤的灶炉边烤，很快外皮有一些些焦了，香辣的味道也滋滋地冒了出来。把握住这个火候，可以撤下来了。然后，把全部烤好的辣椒放入一个大碗里，加入适量的粗盐粒，用菜刀把将辣椒与盐粒一起擂碎，一道原汁原味的美食擂辣椒就做成了。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拈起一条擂辣椒放入嘴里，味蕾上的神经顿时全部被激活，越吃越开胃，欲罢不能。吃完，小伙伴们的额头上有热汗沁出，一张张小嘴的唇不点而红，一个个都还在吸溜着嘴巴，意犹未尽，意犹未尽啊。 到如今，也还意犹未尽。 到如今，依然无辣不欢。 我是谁？ 我是，我一直都是，那个不忘乡土情牢记乡土恩的湘妹子。 每个人的心里 都住着一个孩子 每个孩子的心里 都有一个想回的家 　　我的乡土童年，就是我的人生来处。从来没有忘记，时时会想起。在时空里，那是回不去的童年。但在心里，那是我此生的精神家园。怀揣着这一颗永不泯灭的童心，感受世间真诚的爱与温暖。我的童年，谢谢你一直陪伴在我的身边，我也从不曾想过要离开你。我是谁?我已经不想追索答案了。我的童年，你一直与我同在，便是最好的答案。 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一场出走，前半生逃离来处越远越好，后半生蓦然回首，却是寻觅来处为归途。 出走半生 愿我归来 依然纯真 如同，星星是你的眼睛 没有黑夜 不染纤尘 你是我，回首 再也抵达不了的远方 你是我 无限又无限的 依依眷恋 热泪盈满眼眶 你是 我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