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菜——致两姐弟永远回不去的童年

斌

照片拍摄于2002年的暑假

　　昨天他在同事的朋友圈里面看到了一篇《卖米》的文章，顿时就勾起了他内心20多年前的回忆，由于弟弟昨天晚上有晚自习，今天晚上便慢慢打开了记忆之门……

 

卖菜咯……卖菜咯……

一阵阵特别清扬的卖菜吆喝声，经常在煤气公司生活区、果园小区、株化生活区内回荡着。那是一位勤劳善良朴实的母亲，她的肩膀上挑着一担蔬菜，双手紧抓着扁担下的挂钩，撮箕内的蔬菜也随着前进的步伐而有节奏的"跳跃"着。一个顽皮的男孩子，手中挥舞着他自认为开心的玩具___随地拾捡的树枝，忽前忽后的身影一直围绕着这位母亲。

调皮小子和他姐姐的爷爷奶奶很早离开了人间。两姐弟从来没有见过他们的爷爷奶奶，爷爷在这两姐弟的父亲还只有十二、三岁时，就撒手人寰，奶奶在他姐姐刚好出生前一个月也走了。两姐弟都是由他们的父母亲含辛茹苦抚养长大，才有了今天"卖菜"的故事。

一

"你们要听嗯妈（株洲方言）的话，嗯妈一边坐篮一边菜将你们辛辛苦苦带大……"每当他们两姐弟不听话时，或者有自己的想法而得不到母亲的同意时，他们的母亲便会将这句话搬出来……这话，似乎击中了弟弟的要害，一直懂得感恩的他，一直懂得父母的不容易的他，每当听到这话后，内心深处就有一阵阵的酸痛。也正是因为这样，他在桂林工作了一年半后，就回到了生他养他的地方株洲。

小时候，顽皮的弟弟还故意的问其母亲："嗯妈，你是怎么将我担着走的啊？"其母亲回答到："我用绳子将坐篮的四个脚缠绕一下锁住，坐篮就不会动啦！你要晓得嗯妈这么灵范，肯定有办法啊！"

就这样，就有了一边挑着坐篮，一边挑着蔬菜，有时候姐姐幼儿园放假时，还要牵着姐姐三娘崽女一起去"卖菜"的情景。

一曲《小背篓》，唱出了土家孩子的童年。一个"小坐篮"，见证了两姐弟的成长。

二

自打弟弟记事起，就有了本文开头的那一幕。

那是多少个普普通通的日子，那是调皮小子多少次紧跟着挑着一担蔬菜的母亲在生活区卖菜的真实写照。

三

随着日子一天天慢慢过去，两姐弟一天天渐渐长大。姐姐大约是8-9岁，弟弟还只有5-6岁，母亲就挑着一担蔬菜，带着姐姐，姐姐牵着弟弟，三娘崽一起去家后面的"搪瓷厂"卖菜。母亲将菜送到那里，交代好姐姐带着弟弟一起卖菜后，便赶回家去菜地干农活。到了快买完的时候，母亲预算着时间，就来接两姐弟。由于从小的环境熏陶，母亲的教育，两姐弟很早就认识了称，读书的姐姐也慢慢的学会了算钱了。那个时候，姐姐"卖菜"的时候，还要照顾在旁边调皮玩耍的弟弟。就这样，顽皮男孩一直在他姐姐的悉心照顾下，姐弟俩一起在"卖菜"的日子中渐渐长大……或许，这也是弟弟为何现在对姐姐这么好的原因所在！

四

到后来，弟弟也到了读书的年龄，"卖菜"就成为了两姐弟周末（特别是寒暑假)的常态。母亲只将蔬菜挑着送到"卖菜"的地方，放下蔬菜后，交代两姐弟"卖完菜"后就自己用扁担挑着撮箕回家。那时候，姐姐的身高还没有扁担长，肩上还要扛着扁担，挑着撮箕，走路的时候，扁担经常从姐姐那嫩嫩的肩上滑下来了，那一刻，姐姐经常被撮箕划到，被掉下来的扁担打到。有时候运气不好，姐姐还要挑着未卖完的菜回家。就这样，姐姐带着弟弟，踉踉跄跄的回家。

弟弟清楚的记得一次，那是他上小学时，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看着母亲挑着一担蔬菜去卖，弟弟发现母亲脸上都有"柴灰"，告诉母亲后，母亲去了附近的加油站用水清洗了一下。还有一次，那是大年三十，午饭过后，别人家都在为晚上的团圆饭而忙碌着，母亲却还挑着一担蔬菜去果园小区卖。弟弟当时心中很失落，倚靠在大门外的墙边上，偷偷的望着母亲挑着菜去卖的背影，眼角噙着泪水。没想到，大约30分钟后，母亲就兴高采烈的回来了，弟弟蹦跳着跑到母亲面前，问母亲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原来蔬菜被一抢而空，母亲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还给两姐弟买了新衣服，新书包过年。回到家后，母亲又加入父亲的行列，备战团圆饭……直到现在，每当逢年过节，母亲一大清早仍要去卖菜……

那时候，弟弟心中经常有种不平衡感。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周末和寒暑假可以开心的玩，而我们两姐弟还要一起"卖菜"挣钱……多年以后，两姐弟非常感谢曾经的生活给他们的磨练，曾经的生活让他们所吃的苦，都锻炼了两姐弟坚强的意志。两姐弟的自强，自立，坚韧不拔之志，都得感激于曾经的苦难生活给他们磨砺。

五

后来，姐姐初中毕业后去株洲市读书去了，周末在学校进行"勤工俭学"。姐姐卖菜的活自然而然就完全落在弟弟身上了，那时候弟弟刚好小学毕业进初中。对于弟弟来说，记忆最深刻是，冬瓜和上海南瓜，导致现在弟弟看到冬瓜和南瓜都不愿意吃。

冬瓜和南瓜，在小区里面，很少会有人买一个完整的，就需要带菜刀切开卖。然而，大半天下来，一个冬瓜基本上卖不完，南瓜还稍微好点点，可能2、3个顾客就卖完了，那个该死的冬瓜啊，没有卖完怎么办？只能挑回家第二天接着卖啊，很多时候，其他的蔬菜都卖完了，只剩下冬瓜没有卖完。弟弟人都不够扁担高，收摊回家前，先要将扁担上的绳子再多绕1-2圈后，再用挂钩勾住撮箕，由于冬瓜没有卖完，比较重，而且扁担两边难以平衡，弟弟不得不用手紧抓着装有冬瓜这一头的撮箕，带点向上提的力，另一只手紧抓着扁担另一头的挂钩，带点向下压的力，尽量的保证扁担两边平衡，就这样，跌跌撞撞的从煤气公司生活区挑回家……

有一次，撮箕上的铁丝断了，冬瓜瞬间掉在了马路上滚动着。扁担一时失去了平衡，另一头的撮箕也掉在了地上，里面装的蔬菜撒了一摊在马路上，弟弟那一刻的手忙脚乱，又没有人帮忙，心中顿时感觉非常的委屈和无奈。眼角里面噙着泪水一个人继续拾捡掉在地上的蔬菜，用完好无损的那个撮箕装着所有的菜，扛着扁担，挑着撮箕里的菜，艰辛的回到了家。

弟弟当时那心里啊，真的有种怨恨自己怎么不出身在一个豪门贵族家庭里，当真正少爷的命………回家的路要经过两个大池塘，弟弟每次走到那两个大池塘附近时，心中恨不得将扁担撮箕一起扔到池塘里面去……

六

因为冬瓜的原因，后来弟弟强烈的和母亲提出要求将蔬菜放在挂篓里面，将挂篓挂在自行车上，骑自行车卖菜。农村孩子爱捣鼓，农村男孩子更加不怕摔，不怕疼。9岁不到的弟弟，就可以骑自行车了，那时候，人基本上都没有自行车高，都跨不上去。咋办呢？那就侧着身子，将脚从自行车横梁下面伸过去半圈半圈的踩。小学5-6年级卖菜时弟弟都是挑着扁担回家。是母亲出于安全考虑，不同意弟弟骑自行车卖菜。熬了几年后，弟弟终于上初中了，弟弟便在母亲的同意下，骑自行车卖菜。第一次骑自行车将剩下的蔬菜装入挂篓里面拖回来时，弟弟那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终于不要再挑着扁担卖菜了。特别是剩下的蔬菜里面有冬瓜时，弟弟内心强烈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就这样，寒暑往来，弟弟初中三年的寒暑假和周末，又在卖菜中度过……

七

由于小时候卖菜时的经历，弟弟在小学时就对母亲说："妈妈，我以后绝对要做一个买菜的人，绝对不做一个卖菜的人！"

弟弟卖菜时，经历了很多很多。遇到过好心人，有时候弟弟没有几角钱的零钱找零时，买菜的叔叔阿姨们会大方的对弟弟说："算了吧，没有找就算了吧！"弟弟此时听了很感激买菜的叔叔阿姨们。从小由于母亲的教育，做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做一个大方的人。弟弟便会再拿几根大蒜、或者辣椒、或者其他的蔬菜折合成这几角钱，一起装在袋子中递给买菜的叔叔阿姨们。有时候弟弟也遇到斤斤计较的人。由于蔬菜是称重量卖，经常会遇到四舍五入的情况，卖菜的潜规则的单位是角，4分和4分钱以下就舍，5分和5分钱以上就入。有一位爱斤斤计较，爱占小便宜的阿姨，弟弟对她记忆非常深刻。现在想来，那阿姨似乎没有学过四舍五入法，只学了去尾法。每次在弟弟这里买菜都要将尾数的钱去掉不给弟弟。有一次，阿姨又在弟弟这里买大蒜，说弟弟的大蒜卖的贵，弟弟的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因为母亲交代了价格的范围，不能贱卖。如果贱卖，两姐弟回家后，母亲会从上交的钱数里面发现。母亲多少菜，应该卖多少钱回来，母亲心中是有底的。那位阿姨仍然坚持说贵，弟弟也认识知道这个阿姨喜欢占小便宜，也不想多说什么，后来算钱的时候，阿姨又一次将尾数去掉了，也就1毛钱。弟弟当时真的生气了，将称里面的大蒜拿出来摆在了原来的位置。弟弟很认真的说到："阿姨，这是我家自己辛辛苦苦种的茶陵香大蒜，您每次买我们家的蔬菜都说我们家的蔬菜贵，买完后付钱时都要抹掉尾数，今天又是这样，我不卖给您了。"旁边的和我们经常一起卖菜的伯伯平时都看到了，也说了阿姨的不是，阿姨当时一脸通红，羞愧的离开了。自那以后，那位阿姨和弟弟买菜时再也没有占过弟弟的便宜了。

八

弟弟卖菜时，最怕遇到同学的爸妈和自己的老师。可是卖菜的日子很多，经常会遇到。那时弟弟的内心是那么的羞涩、腼腆，遇到后也得鼓起勇气，壮着胆子以笑脸相迎。

弟弟初中时曾有一次，在周末卖菜的时候，遇到了其同学的爸爸妈妈，弟弟立刻拿出塑料袋装了很多蔬菜送给叔叔阿姨，叔叔阿姨强烈的要弟弟称重量，弟弟执拗不过，就称了，便宜卖给叔叔阿姨，没想到叔叔阿姨还多给了弟弟钱。大力夸奖了弟弟懂事……

又有一次，天黑了，弟弟卖菜回家时，骑着自行车经过他小学学校路口，看到其小学同学的妈妈吃完饭饭后在散步，阿姨看到弟弟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卖力的蹬，短暂的询问弟弟情况后，也夸奖了弟弟一番……

这样的羞涩的情景多得很，毕竟卖菜都卖了这么多年……

九

其实，生在农村，多吃点苦，磨练自己地意力，锤炼自己的意志，对今后的人生路，功不可没！借用弟弟高中班主任恩师曾在弟弟的周记本上的留言："家境贫寒不是你的错，对于一个人成长而言，或许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多年来，两姐弟很感激父母对他们的养育之恩！只希望他们的父母亲人身体健康，平安幸福！因为，他们不想留下："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的遗憾！

母亲现在不再用扁担挑着蔬菜卖，而是将蔬菜用挂篓装好，挂在自行车上推着卖。

卖菜咯……卖菜咯……

一阵阵特别清扬的卖菜吆喝声，又在煤气公司生活区、果园小区、株化生活区内回荡着，又是那位勤劳善良朴实的母亲在卖菜咯……情景是那么的熟悉，却少了调皮男孩忽前忽后追随母亲的身影，少了姐姐带着弟弟一起卖菜的情景了。因为，两姐弟在父母亲的含辛茹苦培养下，已经长大了，都成为了父母亲的骄傲。姐姐有了属于她的幸福小家庭，姐姐和姐夫都很努力，他们结婚后，在家附近建了一栋房子后，又在省城长沙买了房，现在姐姐和姐夫一起在省城为他们的小家庭共同努力奋斗着。弟弟圆了他小时候的梦，在三尺讲台上奉献着自己的青春，挥洒着自己的热血已经8年了，带出了一届又一届的品学兼优且感情深厚的学生。

卖菜咯……卖菜咯……现在卖菜的情景只有母亲独自一人咯……

本文作者就是故事中的弟弟

YB 写于2018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