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1975年秋天,我家屋前东侧的那棵毛桃树结满了果实。父亲曾请李家三爹嫁接过一次,没活,自己也嫁接一次,也不行,第三年我也学着嫁接,依旧不行。作为甘居毛桃子的此树,本属不争气,但居然也有争气的一面,后来却结出累累果实,令我们惊喜于丰收。<h3> “噫,今年夏天何里没看见李春伏了?”娭毑在床上吃午饭时,突然发问,老人家86岁了,虽然瘫痪在床,但依旧神智清醒,记忆力好。</h3><h3> 往年夏至桃收获季节,邻居李春伏都来买一块五角钱的桃子:先自己吃饱,然后再提一箩走。桃子由他自己用竹杆打下来,大的六七两,小的也有三四两,他非常满意。家里的七棵夏至桃树大年要收几百斤桃子,亲戚邻居来吃,从不给钱,李春伏不同,一是他开铁铺,给得起钱:二是他做生意,有些商品意识;三是父亲的网脚子是在他铺里打的,两块钱一副分文不少,白吃桃子可能有些不好意思。可惜,李春伏去县城里打铁去了。</h3><h3> 妈妈说了情况,娭毑就说:“难怪啰,不然的话,问他买不买点。桃子咁多,要不让春安和雪安挑到县里去卖掉一点?乡里人家,一个钱不得到手!”</h3><h3> 我和雪安都不想去,理由是怕街上的人。“怕么子,又没人割你的鼻子耳朵!”娭毑说。妈说:“又不指望一定要你们赚好多钱回来,去年你爷请你干爷子背纤,逆水运一船夏至桃去湖北,也没赚多少钱,挑二、三十斤去试一下看看啰。”</h3></h3> <h3> 因为1974年夏至桃没销路,1975年的两百斤桃子就没去卖,来吃桃子的客人不少,那天,出集体工的社员借休息之机,一窝蜂到家里来大吃了一顿,邻近的亲戚们自然也来吃,娭毑觉得可惜。如今是秋天,毛桃子虽然小些,肉紧些,但很少人家有。娭毑再次唠叨时,兄弟两人就打了约30斤桃子下来,大小都有,多数已经红透了,有的还炸开了缝,让人看了馋涎欲滴。我们将桃子两个箩筐里各放一半,就挑着上路了。</h3><h3> 我年龄比雪安大一岁,但个子是他比我高,两人各挑两三里路轮换一回。时令已是中秋,阳光仍然炽热。相对我们的年龄而言,距离实在太远,弯弯绕绕的23里河堤路呢,兄弟俩挑了三个小时才到,两人都汗流浃背。途中,轮流到河里捧喝了两三回泥沙水。</h3><h3> “挑、挑到何置卖? ”进入城里,雪安气喘吁吁地问。“到老正街电影院对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那地方人多,学校组织来看过几回电影,路也熟悉。</h3><h3>歇下担子,马上有一个四十七、八岁的妇女过来问价。我们俩还没商量好价钱哩,匆忙中我望了雪安一眼,隐约记得去年父亲说他在湖北卖8分钱一斤,便回答:“角钱一斤。”那妇女大声嚷嚷起来了:“哪要咯样贵哟?你以为是人参燕窝哦。5分钱一斤还差不多。”这一下搞得我们措手莫及,街上人虽然不割人鼻子,但砍价厉害呀。</h3><h3> 雪安就气不过,斗气说:“不要钱,送给你呷最好!”我想,她说5分,最低便不会是5分,就改口说:“最少也要8分钱一斤。”妇女说“"6分,再贵就不要了。”</h3><h3> 见我们犹豫了一下,那妇女蹲下来,认真把最大的挑了五六个出来,雪安不要她挑,她说天下哪有买家伙不挑的道理?我说挑就不卖了,她说不挑就不买了。雪安很生气:“不要就洩卵(拉倒)啰。”</h3><h3> “洩(音叶)卵就洩卵啰,哪有你们个样做生意的?”妇女有些生气,起身走了。街对面影院售票处门前不远处,站着-个穿蓝衣服的三十五、六岁左右的妇女,很认真地看着我们,第一笔生意没做成,我们被看得不好意思了。</h3><h3> 有一个白发婆婆子过来问价,我报8分,她嫌贵,走了。就觉得刚才6分有人买也不错了,正后悔,刚才那位妇女又转回来了,可能实在是喜欢这些桃子,依旧将刚才挑的那些个大桃放入秤盘,我们觉得卖这些桃子也不容易,就装着什么纠纷也没发生过,给她称了,“5斤,3角钱。”</h3><h3> 这时,街对面那个穿蓝衣服的妇女突然过来了,“要几斤?”我问。回答令我们目瞪口呆:“3角,税。”她撕了一张小税票递给我,那时,税务人员没有制服。记起来了,父亲说他去湖北卖桃子时也讲了打税的事,只好乖乖地将钱3角钱换了那张薄薄的小纸条。才知道,税这样重,他们拿去的,可是辛辛苦苦挑来的最好的那5斤桃子呀!心里,有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受。</h3><h3> 后来,一直没什么人来买桃子,直到一场电影散场了,才围拢来一些男女老少。6分钱一斤的价钱,顺利地将大多数桃子卖掉了,挑剩的最后一点,也卖了4分钱一斤。</h3><h3> 一算账,税后得钱一元二角九分,可以买7斤多盐,或者4斤酱油呢。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肚子饿,口也渴,但我们舍不得花一分钱,挑着空箩筐回家。途中,我跟雪安说,价钱也学会讲了,明年人长高有劲了,要多挑一些来卖,给家里多赚点油盐钱。</h3><div> 回家后,娭毑表扬我们吃得苦了。</div><h3> 打那以后,我们家也不再有桃子可卖:次年春天,割资本主义尾巴执法队突然砍掉了我家屋后的4棵最大的桃树,兔死狐悲,剩下屋东而的那3棵树病恹恹的,夏天竟然没挂果,毛桃子也只挂了几个果,可能桃树们也在抗议极左路线的暴政吧。我的下年度上街卖桃的计划成为了泡影。那次到县城毛卖桃子,便成了人生中独一无二的做农副产品销售的经历。</h3><h3> </h3><h3> 2003.1.4.广州油库</h3> <h3>【作者简介】吴春安,笔名尚笑、吴戈,1963年生于湖南省益阳市南县,军校本科毕业,工学士。系原广州军区联勤部油料系统上校军官,二等功臣,广州军区知识竞赛冠军,广州军区后勤部1996年度手枪射击第一名,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2001年退役从事证券投资分析,业余坚持文学创作与学术研究,人生成果横跨军油管理、军事训练、新闻采写、文学创作、谱牒研究与编纂、歌曲创作、书报刊编辑、股市评论、儒学研究、旅行和命名,著述900万字,是典型的复合型人才,另类博士。联系作者:微信shangxiao63,qq37585822。<h3></h3><h3> ▼欢迎转发此文,下周六预计发表《????》▼</h3></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