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知青岁月(1)

老杨树

<h1> 破灭的从军梦</h1><div> 一九六八年九月初,我下乡到了辽宁省开原县靠山公社三家子大队四小队插队落户。那年的冬天来得特别早,年底突来的一场初雪,让三家子村周围的山川田野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div><div> 随着新年的临近,一年一度的征兵工作也紧锣密鼓开展起来了。消息传来,全村的知青兴奋不巳,我更是欣喜若狂,憧憬着自己穿上绿军装时的幸福情形,做一名光荣的解放军战士,那可是我一生最大的追求。正当知青们沉浸在自己编织的从军美梦之中时,公社却传来了一个坏消息,根据当时的国家政策,知青下乡不满一年不能参军。如一桶凉水泼下来,大家沸腾了的情绪一下降到了冰点。</div><div> 正巧这时候,一支解放军部队进驻了三家子村,营部就设在离我们知青点儿不远处的一农户家里。这是个营级建制的野营训练部队,营部里有一个姓韩的文书国画画的不错。有一天,韩文书正在营部给房东画画,听到消息后,我立即赶了过去,想看个究竟。</div> <h3>  小时候我就喜欢画画,上中学后还参加了学校的美术组,参与过学校举办的王杰事迹展览馆的绘画活动。下乡后,与三家子一河之隔的大寨子村,有一位来自沈阳的七十多岁的孔姓下放户,原来是辽宁美术出版社的画家,专门从事仿制古代名人字画,经做旧处理后再出口国外,为国家创收外汇。孔老先生曾潜心专研临摹清代山水画家石涛和宫廷画家郎士宁的绘画,我在孔先生家里见过他临摹的郎士宁的一幅《八骏图》作品,此作品笔触细膩,技法娴熟,达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令人拍案叫绝。我曾拜孔老先生为师,多少学了几招国画的基本技法。<br></h3> <h3>  韩文书正在临摹国画家潘天寿的一副《峨眉九老洞天》山水画,旁边几个看热闹的人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的称赞声。真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我虽不是啥内行,但也算是个美术爱好者,又受过孔老先生的点拨,对一副画的笔墨功底和技法生熟程度也能看出个一二来。我搭眼一看,便知韩文书临摹的这副画水平一般,与我相差有一截子。<br></h3><div> 房东把我介绍给了韩文书,他听说我也是美术爱好者,就经常到我们知青住处与我聊天,两人很快就混熟了。我有厚厚一本自己用钢笔画的飞禽鸟类的册子,是在学校停课那段时间里临摹《怎样画飞禽鸟类》画册完成的,这本册子足足耗费了我两个多月时间。我把它还有以前画的几张铅笔素描以及我的自画像拿给了韩文书看。看了我的作品,韩文书对我的绘画水平大加赞赏。衡量一个人的绘画水平有两个主要标准:即素描和色彩,而素描是绘画的基础。素描是以单一的色彩来描绘物体在空间的立体形态,一般以黑色碳素铅笔或碳条作画,效果就像黑白照片。而色彩绘画则更复杂,它是在素描的基础上,运用各种颜色描绘出物体在空间的立体形态,素描基础不好,色彩肯定也不会好的。韩文书对我说:‘’你的绘画水平比我好,军队里非常需要你这样的人才,你在农村有点瞎了,若在部队肯定会有发展的。”</div><div> </div> <h3>  韩文书将我的作品和我推荐给了营长。营长的姓氏我已记不得了,只记得他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威风凛凛,标准的军人形象,典型的东北大汉。营长看过我的画后问:“小杨,想参军吗?‘’我说:“当然想参军了,可我是下乡知青,不符合参军的条件。‘’营长笑了笑说:‘’这你不用担心,只要你愿意参军,剩下的工作由我来做。如果你没有其他方面的问题,争取跟我们一块到部队去。‘’<br></h3><h3> 天哪!这不是在做梦吧?我脑子一阵晕厥,激动地连连说道:‘’真的吗?太好了!谢谢!谢谢营长!”营长说他还要向上级报告,让我回去等候消息。</h3><div>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是在焦急的等待和担心中度过的,说不出那是种什么滋味儿。一转眼已过去好几天了,可我参军的事却渺无音信,急得我私下里去问韩文书,他让我不要急,耐心地等候。</div><div> 我又提心吊胆的等了两天,野营部队临走那天中午,营长让韩文书把我喊了去。到了营部,见营长默不做声地坐在炕沿边,韩文书和几个战士正在整理行装。我的心骤然一阵猛跳,这将是决定我命运的关键时刻,结果不知是喜是忧。见我进了屋,营长起身说:“小杨,很遗憾,由于受你父亲历史问题的影响,你政审不合格,所以……‘’营长停了一下又说,‘’所以参军的事不行了。”此话如同睛天霹雳,震得我头“嗡”地一响,营长下面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div> <h3>  从营部出来后,我一口气跑到大队长陈永年家,想问一下父亲的历史究竟怎么了。陈大队长正在吃午饭,得知我的来意后,从炕上的黄书包里拿出来一张纸扔给我:‘’这是南矿人保组出具的证明材料,你自己看吧。”我父亲工作的柴河铅锌矿在三家子村南部,所以村里人就习惯地将其称为南矿。<br></h3><h3> 这是一张信笺,上面白纸黑字地写着:经查,杨绍芳(父亲的名字)在一九四七年加入了国民党,为国民党驻大石桥情报站的谍报员,其间欺压百姓,无恶不作,民愤极大。</h3><h3> 特此证明</h3><h3> 柴河铅锌矿人保组</h3><h3> 一九六八年十二月</h3><h3> 信笺上的字犹如利箭刺入我的心,我呆呆地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陈大队长家出来时外面已一片昏暗,天空飘起了雪花儿,那雪花儿象一片片无根的枯叶,无助的飘泊在寒风之中。我心神不宁地漫步在村前的柴河边,任凭刺骨的寒风刮脸却毫无感觉。刚刚发生的一切让我万念俱灰,心里哀叹道:“我一生算完了,背上父亲历史问题这个政治包袱,今后什么好事也别想了,只能在农村呆一辈子了。”</h3><div> 这次打击对我这个刚刚步入社会的青年人无疑是巨大的,感觉头上的那块天都塌了下来。我不知道那一段时间自己是如何从颓废的精神中走出来的。 </div> <h3>  后来问过父亲才得知他那段历史的真实情况。原来,一九四七年时,父亲在大石桥一家电器维修店打工,这个维修店实际是国民党的一个情报站,店掌柜的是这个情报站的站长。当时,东北国共双方战事正紧,国民党四处抓壮丁扩充部队,父亲害怕被抓去当兵,就托掌柜的给买了张国民党证书,躲过了这一劫。东北解放时,父亲这才认识到自己当初的行为可能有问题,便主动向驻地解放军代表交待了此事,军代表表示这不算啥事,还说父亲的这种作法间接地支援了解放军。建国后的五三年‘’镇反‘’运动时,那个掌拒的被镇压了,他交待说自己经常制作假国民党证书卖钱发国难财,父亲那份证书就出自于他的造假之手。</h3><h3> 从那以后,我就一直被父亲这段糊涂的历史问题的阴影笼罩着,入团入党受到了影响不说,每次填写个人履历表时,都要无奈的在“需要向组织说明的问题‘’一栏中写上这样一段话:父亲在解放前怕国民党抓兵,就托人花钱买了张国民党证。解放后,卖国民党证的人被政府镇压了,他交代以前所卖的国民党证是假的。<br></h3><div> 假归假,但在那个年代,必竟算是有历史污点的,所以,父亲的这段糊涂历史影响了我前半生,我经常这样问自己:“假如没有父亲的那段糊涂的历史,假如那年我去部队参了军,我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呢?‘’</div> <h3> 作者简介</h3><div> 杨成山(微信名老杨树),一九五一年生,辽宁省营口市人。中南学子,高级经济师。近几年开始尝试文学创作,先后创作了以老三届下乡知青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弯弯的柳河》、自传文学《岁月如歌》、诗词集《岁月随笔》、《龙首风-淮源情》等作品,诗词作品近千首,小说和部分诗词巳在多家微信诗刋平台发表。组诗《窗花》在‘‘傲骨杯’’中华诗词大赛中获优秀作品奖。</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