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 夕阳下 ——回忆中,总有一些瞬间,能温暖整个远去的曾经

禹含

<h3>  上学前那年,我刚满6岁,被送到哈尔滨五常的姥姥家住了半年多。姥姥家有姥爷、姥姥、大姥、舅舅和舅妈。我和姥爷、姥姥、大姥住东屋,舅舅和舅妈住西屋。大姥,是姥爷的原配,由于她不生育,姥爷又娶了姥姥,姥姥刀子嘴但人善良,念及大姥人很朴实、又没有亲人、就留在家里做为家里的一员了。大姥负责每天早起烧火、扫地、拾柴,一日三餐大家在炕上围着桌子吃饭,她只能捧着碗在炕边、夹出来一些菜单吃,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在距离炕两米远的地方搭个木板床、铺上褥子单睡,第二天早上再收起来放到墙角落。在我的印象里,她总因为爱吃咸菜、背着姥姥吃几根咸菜、被姥姥看见而受到数落;她的话不多,总穿着灰色的大褂,每天下午外出拾柴的时候就带着我一起去,给我采各种野花,我跟在她旁边一步一跳地说着笑着。那段时光,在院子里的沙果树下玩堆土、专注地看蚂蚁忙忙碌碌、在向日葵下看葵花籽、晚上缠着姥爷讲故事、下雪天用一根绳子拽着箩筐扣麻雀、与邻家那个清秀然而天生不会说话的女孩互换彩线、包饺子的时候抢着擀饺子皮只为姥姥夸我"外孙女能帮姥姥干活了"、在格桑花丛里晒太阳…生活日复一日,尽管不那么富裕,却也无忧无虑。</h3> <h3>  那是初秋的一个早晨,那天,不知何故,我就是不愿意起来,一直躺着。大姥慈爱地一遍遍喊我:粥好了,鸡蛋好了,吃饭吧。大人们平时舍不得吃鸡蛋、瘦肉和五常的大米,每天早上给我蒸出一碗香喷四溢的鸡蛋肉末羹和五常白米粥,这是我每天早晨独享的专利。被喊了几次,心里很不痛快,我起来后,径直走到院子里。姥姥在院子里忙活着,问我:吃饭了吗。我说:没有,不想吃。姥姥问:怎么了?我不知哪里来的邪气,顺嘴说了一句:大姥吃了一口。然后,我根本没有在意我的话,就自顾自地玩去了。</h3><h3><br /></h3> <h3>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我回到屋里,听见姥姥在气愤地训斥大姥:你就那么馋,连小孩子的东西你也吃!大姥无辜地说:我没有啊。姥姥更加怒火:吃了还不承认!大姥依然说:我没有。两个人相持了一会,各自不高兴地走开了。我顿时为我的无中生有感到不安。</h3><h3><br /></h3> <h3>  这一天,大家都各忙各的,互不说话。我则异常乖巧、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忙活着。</h3><h3><br /></h3> <h3>  傍晚,大姥一个人默默无语,坐在对着院子的门槛上,缝着她那件灰色大褂,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她没有完整的线,她缝衣服的线都是拆自袜头和手套、然后再一根一根连起来缠成一卷。她眼睛不好使,穿针的时候总是穿不进去。我站在东屋门口,一直看着她的背影,一股深深的内疚之情涌上心头,我用不经意间耍脾气式的撒谎伤害了她,让她经受了不公。她一直把我视若己出,她最以为不会伤害她的小孩子无情的信口胡说让她蒙受了不白之冤,她一定很伤心很孤独。我悄悄走到炕上姥姥的针线筐里拿了一团完整的线,走到大姥身旁,什么也没有说,我拿起大姥的针,穿上了姥姥那团完整的线,把针线递到大姥满是老茧的手心里。然后,静静地,挨着她坐在她旁边的门槛上,她也什么都没有说,把我揽到她怀里。静静的,我们一老一少两个人一起看着太阳西下……</h3><h3><br /></h3> <h3>  第二天下午,和往常一样,大姥背着柴火,我依然蹦蹦跳跳有说有笑地跟在她身旁,我们走在拾柴的林间小路上。大姥还采了一大串黑黝黝,她一粒都舍不得吃、给我吃,感觉真甜啊。</h3><h3><br /></h3> <h3>  14岁那年,大姥病重,我们匆匆赶回去的那天,她已经不认得人了。第二天凌晨,她走了。身边送她的人都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亲人。也许,在另一个世界里,她儿女成群,没有疾病,没有贫穷,没有歧视。</h3><h3><br /></h3> <h3>  直至今日,闲下来的某时,我的眼前经常会浮现一老一少两个人坐在夕阳下门槛上看日落、一个小女孩蹦蹦跳跳跟在一个拾柴老人身旁的一幕幕。</h3><h3><br /></h3> <h3>  我从来没有当她的面说过,对不起。但是,我的心里已经多少次说过,大姥,对不起!</h3><h3><br /></h3> <h3>  生命中,只有感受到不公的对待,才最能感受到正义与善良的可贵。不要鄙视不如意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他(她)的不易。</h3><h3><br /></h3> <h3>  谨以此文献给各位小朋友、大朋友。祝愿朋友们永远保持一颗童心、童趣、同悯苍生之心!</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