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姐

尚和紫苑

提起表姐，我们都说，她的一生能写部书。 这话一点不假，表姐是舅舅的大女儿，比我大俩月，他个子不高，总是温温和和的，给我的感觉他小时很不顺利，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结婚后生活还算幸福吧？我还不算太清楚。 一七年底姐夫去世了，一八年我回老家看望父亲，她听说我回家了，马上从乡下赶来看我，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所以表姐表妹之中，我俩感情好深。好多年没看到了，因为姐夫得病不能自理。他不能轻易离开家。 我刚刚到家 ， 表姐就来啦，她苍老了许多，看上去和他的年龄很不相符，见我很亲，我为了安慰表姐就陪在他身边，和他聊天 ，劝他事事想开点儿，“活人想死人，傻狗撵飞禽”我说，表姐听后，很平静的说“我才不想他呢，他走了 ，我自由啦”。听后让我一惊，接着她就像竹筒倒豆一样，也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她很平静。听后我的感觉，表姐的一生让人不可思议，可以说是苦不堪言的一生。无奈的一生……。 表姐生于1950年，那个年代乡下是很落后的，家里条件也很差，在她最需要妈妈的时候，妈妈去世了，那时她只有五岁。没妈的孩子就真的是一棵草。接着舅舅又成立了新家，她和一母所生的妹妹由他的爷爷我的姥爷抚养，一个古稀老头带着俩个幼小的娃娃一起生活，可想而知，他们是咋熬时度日的。后来姥爷实在养不活她俩，我的妈妈也就是她们的姑妈，便把她们接到我家。

当时我家也两个孩子，这一来就四个孩子，那个时代，那样的家境和条件，就靠父亲一个人每月不到40元钱。吃饱了活下来了就很好啦，好像二年以后，我二婶也驾鹤西去了，他家三个孩子也陆续来到我家，家里象幼儿园，睡觉时我们都是横七竖八的，就是说脚底下也睡孩子。这时候的表姐就能干一些家务，如看孩子，力所能及的活都在做，是我妈妈的好帮手，没坚持几年，实在养不起了，家里又有了我弟弟和妹妹……后来连吃饭都是问题了，在没办法的情况下，想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也可以说是残酷的做法………唉！那个年代啊！就把叔叔和舅舅的孩子大的各留下一个，小的都分别送给别人了……送人三个孩子，每当送走一个大家都不好受，父亲母亲都哭……往事不堪回首。

这时我上学了，表姐没去读书，也没怨言，就是家里的活，什么都干，扫地，哄孩子，喂猪……，他懂事很早，会察言观色，会看脸色行事，到了周天我和他一起干活，不会干的，他教我，如缝沙袋……我们感情很好，但我觉得姐姐总有一种怯弱感，唉！在人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啊。他总是任劳任怨，样样活都抢着干，就这样日复一日，继续到她十六岁，这个舅妈的孩子多了，家里需要干活的，她回家了。记得很清楚，我小学毕业的暑期，她回到自己的家，一天书也没读，就是学会了做家务活，也是他的“本事”，姐姐拿着自己赚到的“本事”回到家，县良种场。

回到家的活就更重了，打材喂猪，种地，做棉衣，看孩子……和大人一样干活。随着年龄的长大，十八岁时，我有一个表嫂看他太可怜，就给他介绍了本场的一个男孩，比表姐大几岁，是个老师，家里就一个妈妈，男孩家很乐意，老太太喜欢姐姐能干活，唉，我想不明白，看的不是人而是“活”。就是那个年代啊！

俩人相处很好，就是没敢告诉我舅舅，因为在这之前家里就说过，让她嫁的远远的，不让在家附近，所以才暗箱操作作的。唉，我真想不明白，我这个舅妈为什么让他远嫁。我那位三嫂简单的想，处成了，我舅舅就没有办法了，还成全了一件好事。

那有不透风的墙啊？还是让舅舅、舅妈知道了，家里立马变得鸡犬不宁，处于一级战备。每个人都端着抢，枪口都对准了她，好像她犯了不可饶恕的大罪。包括我的妈妈是表姐的姑姑也不帮她，和舅舅、舅妈同流合污。三嫂也出了面说和，全然不可以，她已没了自由，连上厕所都有人监管。与此同时，家里急忙托人给她找了一个婆家，离他家有好几十里，好像叫“义和”村，给了舅舅300元钱。没经表姐同意，就强行他们在公社登了记。就和抢亲一样。

然后就是结婚，姐姐只有18岁。只见过那男人一次就是登记。我参加了他的婚礼，记得是坐着马车去的，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礼。很另类！给我印象极深，因为在我看来姐姐不该这么小结婚或找男人，还想看看家里给他找了一个什么人家，重要的是我和表姐感情很好。

婚礼开始了，也有一个主持者，表姐穿了一身红衣服，头上蒙快红布

在她怀里放一把斧子，迈过一个火盆，然后登上一个装高粱的袋子，下来就走在一条红布上，直接进入新房，好像还有人向空中抛些粮食。主持嘴里还高喊“一生幸福，跳出火坑，步步登高，红毡铺地”我，我傻傻的看了全过程，感觉在小说里见过这场面，心里有一种难于言表的滋味。拿斧子就会有福吗？迈过一个火盆就会跳出火坑吗？登上装高粱的袋子，就会步步登高吗？走过红布，今后的道路会畅通无阻吗？我不信。婚宴开始了，我没吃饭，姑姑和他们一个村，我去了姑姑家，姑姑和我说；“你妈真没正事，咋把孩子给这家人啦，一窝老跑腿子”我有点蒙，我问什么意思？姑姑说“一个爹，四个小子还有两个傻子，都没媳妇，还有一个妹妹”我一听，还是懵，但觉得婊姐和那男人忽然就在一起了，家里那么多人，还有傻子，好可怕呀。那个男人会对她好吗？我心里有好多疑问，当时自己是解不开的，只觉得心里不痛快，所以，告诉妈妈一声我回家，转头就走，谁也没留住我。后来听说那个村离街里有60多里路，我一个人，从来没走过，只有18岁，我生日还小，也就17岁，哪来的勇气，一步一步走回县城，那一天我只吃了一顿早饭，帮不了表姐，只有离开，为什么离开？自己也想不明白。只希望这个男人对她好点，还希望她真的能逃出火坑。

婚后表姐有了孩子，我们来往少了许多，也没机会聊天，那时候没有通讯工具，有时候几年也见不到一面。随着年龄的增长个自都忙，偶尔在妈妈家见到她就简单说几句，只知道她不能随便出来，家里忙得很，还很操心，家里人口还多，随着岁月的的增长，表姐生有俩个儿子一个姑娘，儿子也有一傻子，后来生了孙子也傻，儿媳妇还跑了，姑娘离婚了，现在孙子也离婚了，但是姐姐升级为太奶奶啦！孙子离婚了，但孩子还没人要。他和我说；你说咋办啊？我说你是太奶也不能看那孩子啦，年龄太大了，身体还不好，你要看的话，就不是太奶而是太孙子了。

我和她一直聊着，她说；“我这一辈子，没过上人的生活，你姐夫对我非打即骂”我听后一惊，她从来没说过啊？我还以为过的可以。姐夫刚去世，表姐非但不思念，咋还一肚子怨气啊？

表姐说；原来不敢说，来你妈家要请示，有一点不对，就把裤腰带拿下来，就象打牲口一样打我。，有一次，在场院干活，说干的不对了，姐夫拿着打马的大鞭子，就像打马一样打他，年龄大了也一样，姑爷，儿媳妇在眼前都不算事，想打就打，要想买东西，需要请示汇报，给多少钱是多少。就这样一直到姐夫有病自己不会打人了。表姐才结束了非人的生活。可是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因为姐夫的病是脑血栓，不能自理十几年…她还说；我抑郁了一辈子，每天西里糊涂……她说话语气很轻，说着说着沉默了，我看了看表姐，那表情就好像看见了，空中的浮云在飘向远方……。我说；咋不离开他，表姐说；“哪敢啊”！一句哪敢啊！自己高度的总结了，自己无奈的一生。我理解她。他没有办法改变……

最后和我说，淑英阿，人就是命，我要和杜老师在一起，就会不一样，那年我和你夫去公社登记，杜老师还去了，做大家工作，不能包办婚姻，他尽力了……。

唉，事过境迁，成败都是故事了，转头都是空，人生没有如果。我说；现在你想咋办啊？她说；“能咋办啊？一个傻儿子，一个傻孙子，和他们混吧”！

我，我还和当年一样，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