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那时正年少(13)

老杨树

<h1>  《去老姨家串门》</h1><div> 小学毕业那年的署假,我写完了作业,妈妈让我去了老姨家串门。老姨是东北人的习惯叫法,不少地方都称为小姨。老姨长的很漂亮,高挑的个头,两条又粗又长的大辫子一前一后地搭在肩上,白净的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眼晴,脸上总是带着羞涩腼腆的微笑,笑起来时,两腮便跳起一对好看的酒窝窝儿。在我眼里,老姨比电影演员还漂亮呢。老姨家在吉林省磐石县的红旗岭镍矿,姨夫是镍矿地质勘探队的汽车司机。老姨原来是个乡下姑娘,为了找个工人身份的对象离开农村,只身来到石嘴镇,在我家里住了一年多。</div><div> 老姨刚到石嘴子镇时,经爸爸牵线搭桥,认识了爸爸的徒弟王金堂并确定了恋爱关系。王金堂经常到我家来,每次来之前,老姨总要对着镜子精心打扮一番。</div><div> 记得一个星期天的早晨,吃过饭后,老姨把我叫到她面前,把一个迭好了的信放到我手里,让我给王金堂送去,并嘱咐我不许给别人,一定要亲手交给本人。那封信是用便笺纸写的,老姨把信迭成一个漂亮的燕子形。我接过信后暗暗嘀咕道:你俩经常在一起叽叽咕咕的,有啥说不完的话还要写信说呢?我心里好奇,便想拆信看看,老姨抢过封信,打了我一巴掌,羞嗔道:‘’死柱子,大人的信不许小孩儿看。”</div><div> 王金堂就在我家后面不远的技工学校住,只一会儿功夫就到了。我来到宿舍却找不到要找的人,我一急,忘了来时老姨嘱咐过的话了,站在宿舍前,举起那封信大声喊道:‘’王金堂!你在哪?我老姨有信给你。”听见喊声,有个年轻小伙子从一扇窗户里探头笑道:‘’小家伙儿,我是王金堂,把信给我。‘’</div><div> 我一撇嘴:‘’别骗人了,王金堂经常到我家来,我认识他。”这时,一个中年男人走出来对我说:‘’王金堂上夜班还没回来呢,你把信交给我,我帮你转给他,好吗?‘’</div> “不行!‘’我摇摇头,‘’老姨说了,这信只能亲手交给王金堂的。“<div><div>  信原封不动的又回到了老姨手里,老姨听我说了刚才的事儿后,气得照我的屁股狠狠地拍了两巴掌:‘’死柱子,告诉你不要让别人知道,你还在那大声起来了。这下可倒好,宿舍的人都知道了。“当时,俩人好的像一个人似的,也不知是啥原因,后来却没有走到一起。不久,爸爸又托人给老姨介绍了现在的姨夫,结婚后,老姨便随姨夫去了红旗岭。</div><div> 老姨对我特别好,自打她走了以后,我们已经五年多没见面了,我心里特别想她,妈妈更是惦记着老姨,嘴巴里时不时的便念叨起她的名字。</div></div> 第一次离开家,揣着妈妈给我的路费,跟着邻居结伴出远门儿,那种激动的心情无以言表,外边的世界对我来说充满着神秘的色彩。<div>  从石嘴子镇到红旗岭大约有六十多公里的路程,中间还要经过县城转车才能到老姨家。早晨,我和伙伴坐上石嘴镇开往县城的小火车,不到三十分钟就到了城里。在我记忆里,磐石县城好大好美,鳞次栉比的商铺,高低错落的楼房和干净整洁的大街小巷,让我目不目不暇接,大开眼界。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长途汽车,快中午时到了老姨家。红旗岭镍矿是国家"二五”期间投资建设的特大型有色金属企业,矿区座落在长白山麓下,松花江的一条支流从矿区东边缓缓流过,是一个山青水秀、风光旖旎的好地方。</div> <h3>  姨夫出车不在家,老姨没有工作,一直在家照看孩子。老姨和姨夫那年育有三个男孩,大表弟叫景峰,己经五岁了,见家里来了生人,一声不吭地躲在老姨身后,瞪着眼怯生生地看我。二表弟景华三岁,因小时感冒发烧,注射链霉素时中了毒,落下了智力障碍的后遗症,见我时只是“嘿嘿”地傻笑。三表弟记不清叫啥名字了,才一岁多,伊呀呀地刚学说话,还在老姨的怀里吃奶呢。五年的岁月啄蚀让老姨苍老了许多,原来那两条漂亮的大辫子不见了,只留了一头短发,俊悄的眼角也多了几道鱼尾纹,只是笑时还能看到两腮边那对深深的酒窝窝儿。<br></h3><div> 老姨拉起我的手,细细地端详了好一会儿,才叫着我的乳名说:‘’小柱子,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咱娘俩儿要是在大街上个照面,怕是老姨也不认得你了。”</div> <h3>  午饭时,老姨精心地烙了好几张我最爱吃葱花饼,做了两大碗西葫芦土豆汤,我和两个表弟吃得满头大汗,一口气将饭桌上的东西扫了个净光。大表弟景峰虽然和我第一次见面,还不能完全理解亲戚的含义,但天上突然掉下来个哥哥,却是让他高的不行,一会儿功夫就和我混熟了,到了晚上非要和我睡一个被窝儿。深夜,我隐隐感到有人在拍我的腿,挣眼一看,是老姨在给我抓身上的跳蚤。那个年代跳蚤很多,家里有吃奶的孩子更容易招来跳蚤,人被跳蛋咬过后,皮肤上就会凸起手指甲大小的红包,又疼又痒的几天也不好。<br></h3><div> “老姨,天都这么晚了,你也睡吧。”我爬起来说道。老姨揉着红红的眼说: “你睡吧,老姨年纪大了,不困。”我心里陡地一热,却说不出话来。</div><div> 第二天吃过早饭后,窗外后山坡上传来阵蝈蝈儿的欢叫声,此起彼伏,好听极了。我和老姨说想到后山抓蝈蝈儿去,景峰一听可高兴坏了,拍着小手连连叫道:‘’我要跟哥哥去抓蝈蝈儿!我要跟哥哥去抓蝈蝈儿!"老姨担心我上山危险,我说没事,在家时我经常去山上玩儿的。</div><div> 抓蝈蝈儿前要先做好笼子,做蝈蝈儿笼子对我来说可是小菜一碟儿的事。每年暑假时,我和弟弟都要做几个笼子去抓蝈蝈儿的。做笼子用的是干透了的高梁秫杆,老姨家的柴禾堆就有。我找了几根二十公分左右长的高梁秫杆儿,扒掉外面的干皮留做签子用,把去了皮的秫杆瓤儿用签子扎成宝塔形的四棱体,每个棱面和底面再用签子扎成半公分宽的小横格儿,两个蝈蝈儿笼子便扎好了。</div> <h3>  后山坡上有一片柞树林子,那是毒蛇经常出没的地方,我可不敢进去。我领着景峰順着蝈蝈儿的叫声来到一块荒坡前,坡上长滿了半人高的蒿子和榛子稞,里面的蝈蝈儿可真不少,它们扯着嗓门儿一声接一声不停地叫着,争先恐后地展示自己的歌喉。听见有动静,这些小精灵的叫声嘎然而止。<br></h3><div> 我俩蹲下身子,悄悄的爬到蒿草前,屏气等候捕捉的最佳机会,没一会儿,这些小家伙们以为危险已经过去,便又大声地叫了起来。我示意景峰不要动,自已顺着一处叫得最响的蝈蝈儿爬了过去。透过蒿草,看见一只“红铁头“挺着大肚子,抖动着翅膀,正站在一片榛叶上欢快地叫呢,声音清脆悦耳,格外好听。小时候,我们把抓到的蝈蝈儿按颜色分成“红铁头”和“绿铁头”,因为红铁头个头儿大,颜色鲜艳,叫声特响,所以孩子们都喜欢抓“红铁头"养在家里。眼前这只“红铁头“全身赤红,两只大眼又圆又亮,一对大腿又粗又壮,随着叫声,头上一对长须子还不停地甩动,就像戏台上大花脸头上的长翎儿一样好看。</div><div> 我紧张极了,屏住了气,然后轻轻地把手抻到“红铁头"跟前猛一把抓了过去,没想到"红铁头"机灵着呢,听见声音马上就不叫了,两条大腿一用劲儿,"飕”地从叶子跳下来,一头钻进了草从里。我急了,迅速地拨开蒿草,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一下将“红铁头“按在了手掌里。</div><div> 景峰看见我抓住了“红铁头“,乐得又蹦又跳。“红铁头"被关进笼子后,气得上蹿下跳,四处乱碰,直到累得不行才趴在笼底不动了。</div> <h3>  一晃十多天过去了,学校也要开学了,我张啰着要回家。临行那天早晨,老姨早早就起来了,在厨房里忙碌好一会儿,给我烙了十张油汪汪的葱花饼,用纸包好放进我的书包里,又往我衣兜里塞了两元钱让我路上用。姨夫又出车了,老姨抱着三弟,领着景峰和景华一路送我到汽车站。汽车就要开了,隔着车窗,老姨红着眼对我说:"柱子,明年放假再来老姨家玩儿………‘’。我哽咽着说:“老姨,有时间你带弟弟们去石嘴子,我们都想你,妈妈更想你……‘’景峰哭喊着要跟我一起走,十多天里,他已经和我结下了深深的情意,从心里离不开我了。汽车开走的那一瞬间,我看见老姨抱着三弟站在路边,心里蓦地升起来一阵莫名的惆怅,突然感到老姨在红旗岭是那么的孤独、寂寥………<br>  回到家里好几天,我还时常想起老姨到车站送我的情景,心里特别难过,好一阵子才转过劲儿来。</h3> <h3>  与老姨红旗岭一别就是三十多年,直到一九九五年我们娘俩才得以重逢,那时,我已是近五十岁的人了。那年的七月份我去郑州开会,抽空跑去沙河看望老姨。刚见到老姨的一瞬间,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姨真的老了,老的我都不敢认她老人家了。站在我眼前的不再是原来端庄秀丽、丰姿绰约的那个老姨了,几十年的风雨苍桑,她老人家已经两鬓霜白、满脸皱纹,变成了一个鲐背苍耈、步履蹒跚的老妪,这就是我心里经常想念的老姨吗……我突然想起了那年在红旗岭见面时老姨说过的话:‘’小柱子,再过几年不见,咱娘俩走到大街上打个照面,怕是老姨也不认得你了。”几十年过去了,老姨能认出我来,我却已认不出她老人家了。老姨是让患病的二表弟给拖累的。由于智障,二表弟丧失了约束自己行为的能力,每天除了吃饭和睡觉知道回家外,其余时间都在外面乱跑,老姨和姨夫整天跟着提心吊胆的不敢离开家半步,生怕二表弟惹出祸来。</h3><div> 二零零六年,老姨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旅程,溘然谢世,享年七十岁。</div><div> 我敬爱的老姨,我永远怀念您……</div><div><br></div> <h3>(文中图片为网络下载,与本文内容无关)</h3> <h3> 作者简介</h3><div> 杨成山(微信名老杨树),一九五一年生,辽宁省营口市人。中南学子,高级经济师。近几年开始尝试文学创作,先后创作了以老三届下乡知青为题材的长篇小说《弯弯的柳河》、自传文学《岁月如歌》、诗词集《岁月随笔》、《龙首风-淮源情》等作品,诗词作品近千首,小说和部分诗词巳在多家微信诗刋平台发表。组诗《窗花》在‘‘傲骨杯’’中华诗词大赛中获优秀作品奖。</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