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与兔子

细语凝香

　　我从小没养过小动物，也许是不喜欢，也许是条件不允许，总之，我不知道，和一只小动物相处是怎样的一种情感，也从未深思过这个问题。

中午去孩子奶奶那里吃饭，儿子听说兔子已经卖了就开始哭，刚开始哭得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把书落公交车上，心里不舒服，借着兔子这件事闹情绪，谁知道他越哭越伤心，那眼泪吧嗒吧嗒的，怎么哄都哄不停，才突然意识到，孩子是真的伤心了，长这么大，我这个当妈的从未见他这样哭过，即便那次脸被同学推得碰成三花脸，都只是默默流泪，没放声大哭。

兔子是去年五月会买的，会场就在我们住的小区后门路上，每天放学回来，都可以看到有个年轻小伙子卖小兔子。孩子第一次开口要买，被我拒绝了，第二次开口，我又拒绝，第三次开口，终于不忍心，二十五元买了下来。

刚买得小兔子实在是太可爱了，毛茸茸的像个白绒球，把他放地板上，滑得不能蹦走，只能哆嗦着身子在原地站着。当时家里有个补课的孩子，两个小朋友做完作业，商量着给兔子起名字，儿子说叫小白，我说起个有创意的，那个小朋友说叫奶糖吧，白白的和奶糖一样。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小兔子就正式有了名字，大名奶糖，小名糖糖。

兔子要吃也要拉，我在家里养了两天两夜，白天上班走时给它放些吃的，下班回来给他清理小窝，仅仅两天，家里到处充斥着尿骚味和粪便的味道。心想着，这样子根本不行，上班忙，根本没太多时间照料它。

恰逢星期五，就和儿子一番讲道理，诉苦衷，终于说通他，同意把兔子带回村里让奶奶养，我们每个星期天回去探望一次。

回去放在院子里，小兔子高兴的满院子撒欢，一家人围着他转，它的每一个小动作，都要被拿来评说一番，然后又是一阵哈哈大笑。小兔子似乎也感受到主人对它的疼爱，围着一家人的脚跟转，真真的让人心疼。

第二个星期回去，孩子奶奶说兔子从六两长成九两了，第三个星期回去，孩子奶奶说兔子已经一斤都多了。为了养好兔子，孩子奶奶每天出去给它拔草，就像抚养个孩子一样用心。

刚开始的时候，每天把它关笼子里一会，放在院子跑一会。但小兔子顽皮，放在院子里，一个不小心它就穿过大门跑到巷子口去，有时还会冲到路上，每次都让人心急火燎的好一顿寻找。

后来，孩子奶奶在院子的一个水泥台子上搭起来一个木架子，白天就把兔子放台子上，台子有一米多高，小兔子也不敢往下挑。紧挨台子的是院子里的一个小房子，夏天的时候婆婆会在里面做饭，把窗户打开，兔子就从窗台上跳进来，直接蹦到床上撒野。

儿子星期天回去，躺在沙发上看电视，就把兔子抱在怀里，兔子身子下铺着孩子奶奶专门为它缝制的尿片，上面盖着儿子最喜欢的小被子。小兔子把头窝在儿子的一只臂弯里，儿子的另一只手轻轻的在它头上身上扒拉着，多么和谐的画面。

时间久了，只要儿子一回去，小兔子听到他的声音，就一骨碌跳起来，支棱着耳朵听，儿子走到它跟前，两个前腿一撑，后腿一趴，自然的就爬在儿子跟前任他抚摸。

人们都说兔子是动物里最笨的一种，看到儿子和兔子相处的情景，我是很怀疑这句话的。

去年秋的时候，婆婆得了风寒一直不见好，在老公的劝导下终于同意来城里，和公公住一起。公公在给一家医院看大门，门房不大，空间非常狭隘，婆婆刚开始说住着输液几天，好了就回去，我们这些做儿女的不能左右。但是输液完了，她也没说回，我们自然是高兴的，和公公在一起，可以少操很多心，也不用隔三差五的要回去照应她。

婆婆输液来城里，兔子在家没人看，也就跟随着婆婆一起来了医院。刚开始的几天就被关在那个小笼子里。笼子没变。，小兔子由原来的六两，变成了六斤重的大兔子。婆婆决定住下后，就想着给兔子重新弄一个窝，后来看到医院院子里有一个破的木架子，就找来些木板，叮叮咚咚的敲打成一个大笼子。

兔子有了新窝，虽不能每天在院子里奔跑，也算是有了活动的空间。孩子依旧每个星期去看他的兔子，刚开始的时候还陪兔子玩，后来天气越来越冷，也就是出去给兔子喂个食就跑回房子里，看起来，他对兔子的新鲜劲已经过去了。

清明节之前，有一天放学，他和我说：“妈妈，奶奶说要把兔子杀了，院长嫌臭了，不让养了，院长的心咋就那么狠呢？”

“夏天的时候，兔子粪便就是臭了，医院是公共场所，院长让杀也是情理之中，你若喜欢，以后有条件养了，我再给你买。”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安慰孩子。

后来去孩子奶奶那里，我说起过这事，想着怎么处理这只兔子，杀了，亦或送人。最后一致决定送人，送了别人想怎么处置都行，眼不见心不烦。

商量是商量了，但一直没行动，就这样拖着又养了一个多月。

昨天中午去孩子奶奶那吃饭的时候，孩子奶奶说院长又说了一次，兔子不能养了。我问她怎么办呀？她说给孩子老姨夫打电话了，让他来捉。

儿子一听到兔子要送人，当场就眼泪哗哗的。知道说院长不让养，马上问那给院长一个月交上一百元钱行不行。我给他解释，因为这是医院，害怕兔子身上有细菌和病毒传染，不是钱的事。

孩子又质问奶奶为何不回村里住，奶奶回去了，兔子也就跟着回去了，就不需要送人了。我和他说，奶奶回去没人给爷爷做饭了，我们回村看奶奶也麻烦。孩子反驳，开车五六分钟就回去了，又不远。

说完就开始抽泣，看着他伤心的样子，我也无奈，开始给他各种大道理小道理的讲解，连哄带骗的，终于同意送给他老姨夫。

今天中午去奶奶那里，我们总以为他对这事不在意了，奶奶随口一说把兔子卖了。一瞬间孩子的泪像决堤的大坝，哭着就冲到院子里。我把他叫回来，本想着给他再说点道理，谁知他一下甩开我，坐在小板凳上继续哭。

无论我怎么说，他奶奶怎么说，他都听不进去，只是哭，哽咽的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哭了一会开始边哭边指责，说爷爷奶奶说话不算话，说好送给老姨夫，结果就卖了，他再也见不到兔子了，要爷爷奶奶赔。

被他哭的没招了，我先端起碗吃饭，然后安慰着他，让他也赶紧吃饭，他还是哭着不肯，又说爷爷太狠心，把他兔子卖了。奶奶说兔子长这么大，还不是他们老两口一根草一根草挽回来喂大的，这边还没说完，那边爷爷吃着饭，突然就笑着哭了，孩子爷爷哭，奶奶也跟着流泪，泪腺发达的我一瞬间也泪流不止。

顿了顿，我凶了孩子一句，这下满意了吧！你一个人哭还不算，害得一家人跟着你哭，哭够了就吃饭，还没完没了了。孩子不知是被爷爷奶奶的眼泪吓住了，还是被我吼的制止了，渐渐停止了流泪。

下午放学，一见到他爸爸，首先就泪汪汪的说这事，我赶紧打圆场，兔子卖了要生宝宝了。等它生了宝宝我们抱它的宝宝回来养。结果孩子说了句，养大了还要卖，还不如不买，也就不用难受了。

刚刚我在这边打字的时候，听到孩子洗鼻子的声音，还以为下午给他洗头又洗感冒了，结果孩子爸爸过来说孩子边写作业边哭。问他怎么了，他说想兔子了。

人世间最珍贵的就是这种真感情了吧，无论是人与人之间，还是人与动物之间，真的在意，离别真的是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