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br></h3><div></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1</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br></div><div> 5月15日,北京某幼儿园门口。下午5:00,放学时间到了。父亲跟随人群,挤在学校大门外排队等候接外生女。10分钟后,小班的孩子陆陆续续接走了,轮到中班,叫到孩子的名字,家长就往校门口靠近一步,从老师手里,接过孩子,走上回家的路。</div><div> 学校离家不远,1个红绿灯,直线距离大约500米。这天周二,妈妈没有时间,放学后,爷孙俩还得赶个场子,去1公里外的国画老师家学画。“赶紧走,国画课别迟到了。”外公操着江南口音,追赶着孩子。紧走慢走,大约5时40分,到了老师家,才歇下一口气。6点整,老师开始上课。校门口,课外课里,操着各种口音的老人占了很大多数,银发垂髫接孩子回家也成了普遍场景。</div><div> 在北京,像父亲这样的老人,不是个例,而是众多。他们在本应安享晚年的年纪,却背井离乡来到了拥挤的大城市,帮着我们接送孩子,漂泊异乡。故乡,对他们而言,有着不易回去的乡愁。而城市,在他们眼前,又是难以融入的围城。像父亲这样跟随子女,漂泊在大城市的老年人,被社会通称为“老漂族”。</div><div> 日前,根据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发布数据显示,中国现有随迁老人近1800万,占全国2.47亿流动人口的7.2%,其中专程照顾晚辈的比例高达43%。</div><div><br></div> <h3><br></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2</div><div> 父亲今年70岁,都说人生70古来稀,很多人在这个年龄,开始解甲归田,但父亲却还漂在北京。</div><div> 每天早晨6时30分,父亲会准点起床,简单洗漱,开始做早餐。7点40分,吃完早饭,送孩子上学,下午5点,接孩子回家,这是他每天的固定日程。除此之外,便是去家门口的小公园,跟公园里的老年人打牌,闲谈,遛弯,消磨时光。</div><div> 三年前,父亲开始来北京为我接送孩子。刚到北京时,最大问题可能不是气候,不是饮食,也不是言语不通,而是没有朋友,尽管父亲是一个健谈,开朗,爱结交朋友之人,但在这里,与人交往,也多限于点头之交和牌场之谊。很多时候,我下班回家路过公园,更多看到的是他坐在公园的长条椅上,低着头摆弄着手机,尽管你从未在微信圈见到他的动态。家门口那条街区,几十栋楼房里塞了几万号人,但对父亲来说,都是陌生人。熟人圈子,吆三喝五不再。只有面对5岁多的外甥女时,他才感觉到自己是被需要的。</div><div> 记得有那么几次,我特意早些回家赶去学校接孩子,本想让孩子体验被妈妈接的小雀跃的幸福。父亲却有些失落的说:“孩子不让我接了,那外公在这里都没事可干了。”仿佛孩子就是他每天的必修课,只有帮你做了这些“分内事”,自己于这个家,还能有点光与热,有点用处,才会有一点安心。</div><div> 父亲的这种“没用的”感觉,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妈妈离世后,他就开始了飘荡不定的生活,仿佛没有了家,也没有了寄托,总认为自己是一个累赘。记得前些日子,因为一些小事,我忍不住说了他几句,父亲就说:“我现在老了,是人不爱,狗也嫌,是个多余的人。”</div><div> 于是,更多时候,我是让他去接送孩子,好让他有事可干,自己也能过的不慌不忙。但看孩子的活儿,并不轻松。疼爱之情,也自是不必多说,孩子拎不了,拿不动的,父亲都是挂在手上,扛在肩上。孩子想吃的零食,想买的玩具,老的小的背着你,偷偷去买。除此之外,提心吊胆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div><div> 去年冬天,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回家路过公园,四下里寻找却不见孩子的身影,心里当即起了异样之感,赶紧跑回家,推开门就见孩子嚎啕大哭呆坐在沙发上,父亲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杵在旁边。原来是女儿淘气,坐秋千椅荡得太高,秋千椅落下来时,孩子的腿不小心夹在了椅子和地面之间,直接把脚背打掉了一块肉,动弹不得。见此情景,我是又急又气又担心加心痛,抱起孩子就上了医院,在医院进进出出一周后,伤口才慢慢恢复,好在没有伤筋动骨。</div><div> 孩子出了事,父亲满是“愧疚”之心,一声不言。看着父亲那个样子,想想当年的他,在自己生活的小地方,也曾风起云涌过,说话落地有声,不敢吭声的人也是很多。如今,老了老了,到了女儿女婿家,却少有自己的声音,仿佛老人和年轻人之间,无形中有那么一道鸿沟,于关怀中、沟通中,总是不好跨越。看着他经常一个人,无声进门又无声出门的落寞身影,心中总免不了一种孤独之感和怜悯之心,却又无可奈何。</div><div><br></div> <h3><br></h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3</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 "><br></div><div> 除了“孤独”和“看孩子”,父亲还总是怕给我们添麻烦。他从不开口主动找我们为他干些什么,舍不得花钱,是他最大的梗。很多时候,我都很难理解,曾经在地方人人皆知出手阔绰的“老板”,怎么会变得如此节俭。吃菜舍不得买贵的,吃饭舍不得倒剩的,穿衣服舍不得穿新的,出门舍不得坐个车,身体有恙了,看病都不舍得,不是自己扛着,就是自己给自己开方子。是什么改变了他的“阔绰”本性?是年龄吗?</div><div> 看着他的变化,我总是会联想到自己,如果我老了,也会跟他一样,变得如此“小气”吗?还是人到了晚年,真的会有一种无能为力之感,从而导致行为上的各种转变?</div><div> 在明初,太祖朱元璋就陆续通过下诏、立法和规章制度,落实老年人养老、优老、敬老、尊老、恤老。朱元璋说,不仅要在物质上保障老年人的基本生活,还在精神层面优待老人,树立尊敬老人的社会风尚;不仅优待致仕的文武官员,对高年的普通百姓也予以优待;不仅让老人老有所乐、老有所终,还能做到老有所用、老有所为。</div><div> 今天的我们,是不是做的太少了?太不够了?才是导致父亲“各种转变”的真正原因?都说老人讲究落叶归根,越老就越想自己的家,毕竟,谁也不想在黄昏中漂浮不定。</div><div> 我却从未听到父亲说念家,只是经常听见父亲说梦话。好几次夜间,父亲在梦里絮絮叨叨,所念所说的都是老家的人和老家的事,唯独没有现在城市里的身边人。</div><div><br></div> <h3 style="text-align: center; ">结语</h3><h3 style="text-align: center;"><br></h3><div> 很少提笔写父亲,下午以寥寥之字写父亲,也源于一时兴起,更在于想以父亲的个例,来反映一种普遍的城市“老漂族”现象。列夫·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这句话十分适用于形容像父亲这样一代“老漂族”的生活状态。</div><div> 自古就有“我心安处是故乡”。对于像父亲这样的老人来说,我想,真正的幸福,莫过于安其身外,更要内安其心吧。可身为子女,在生活重压之下,我们如何让“老漂族”过的更加快乐起来?如何让他们真正沉浸到天伦之乐里,真正感受到交友之乐,享受到文娱之乐,是我们年轻一辈更多需要去想去做的事。</div><div><br></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