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清纯岁月

莫羽

　　下雨的午后，微信提示音响起，通讯录跳出一个名字“小雨”。稍有惊愕，略加思索，点击，添加好友后，心情未能平复，思绪也不能自已。

如同，投进河里的一颗石子，只掀起小小的波澜，却在无限地延展，无限地蔓延。时光，被月光宝盒拽回，越过了时空隧道，回到熟悉的大院……

　五十年代中国开始的兵团建设，陆续在山东各地展开。兵团机关的所在地被称为机关大院。慢慢地叫的人多了，也想简化一下，索性去掉前缀，统称为大院，这就是大院名字的由来。

本文所讲述的大院，地点在山东淄博。由于是新建立的编制，所以人员在不停增加。八一年，我跟随工作调动的父母，从威海来到了淄博，转学进入兵团子弟学校。

子弟学校的同学，大都来自于山东各地的，当然也有浙江，江苏等外省市，也是跟随父母一起迁入的。初到大院的同学，刚开始都是怯怯的，显得胆小怕事。所以，先到的我们，可以尽显做老大的神气。郁闷的时候，可以拿新同学开心，那真叫一个爽。

时间一长，毕竟憋不住童真，就露出孩童的本性，大家都能打成一片，一起疯玩。于是，男孩弹玻璃球，女生跳橡皮筋，那稚嫩的脸蛋，无邪的笑声，弥漫在着整个校园。

经常和我玩耍的老铁名叫磊磊，和我同班，标准的调皮男生。我们，不时地冒出新点子，搞些新花样，玩个火柴手枪，下水摸个鱼，捅个马蜂窝，玩的不亦乐乎。

一句话，童年大都是幸福的。如同姜文《阳光灿烂的日子》电影描述一样，我们在祖国的温暖怀抱中，健康地成长。

　　不知不觉中，我们也在一天天长大。所在的军区大院，也几经改制，从军队到司法，从省级到地市，从国家到地方。而我和磊磊，从小学陪伴到初中，日子过得漫不经心而且惬意。这种日子一直到高中，就戛然而止。

说起高中生活，简直是炼狱，高强度的学习日复一日。高考前的半年，班里转来一个女生，为方便阅读，本文称呼她为“小雨”吧。知道各位看官比较注重颜值，本文的重点不在这里。短发，大眼，缺乏想象力的读者，就参考本文的配图。

由于小雨和我是威海老乡，父母都一个单位，所以原来算是相互认识。尽管认识，从未有过交集，点头之交都算不上。既来之，则安之，一起接受高考的煎熬吧，痛苦的日子总是显得很长……。

“马上高考啦，还没有劲头呀”，小雨俏皮的声音响起。“哦”，我有些漫不经心应答。面对着凌乱堆成山的试卷，你能怎样呢？讲真，一天的脑力劳动下来，神情有些疲惫。“等会呀，我出去一趟”，一眨眼，她蹦蹦跳跳地出了教室。

像一阵风，小雨回来了。“给”，她努了努嘴角，递给我和磊磊两个肉火烧。肉火烧，就是现在常见的肉馅饼。外表酥香，里面的肉美味多汁。

肚子饿的时候，鼻子就特别管用。其实，自小雨回来一进门，我和磊磊就闻到一股肉香。我俩努力地保持矜持，肚子却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既然邀请我们，再托词有些说不过，少顷，我们三人大快朵颐。吃完后，看着对方泛着油光的嘴巴，拍拍自己充实的肚子，相视大笑。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不时地得到这种美食。说实话，现在想想，人家虽然请客，当时，自己怎么吃得那么心安理得！？

　　考试，复习，复习，考试……。一天又一天，在反复煎熬过后，迎来了火热的七月高考。结果，我和磊磊，算是老天眷顾，竟同时考上了一所本市的学校。更巧的是，小雨，竟然也考上了这一所学校。有些始料未及，我们三人的角色，迅速地由同学变成了校友。

此处重点是，我和磊磊摆脱了高中繁重的学习，又开始了多姿多彩的生活。于是打扑克，踢足球，看武侠小说等等令人神清气爽的活动一个接一个，诸位老乡的迎新聚会也是应接不暇。偶尔，逃课看场电影，或者熬夜通宵打牌。日子过得丰富多彩，有滋有味。

小雨呢，做为女生，学习刻苦认真。生活简单地三点一线，图书馆，宿舍，教室，没有旷课，没有迟到。至少在我和磊磊的眼里，像一尊神一样地存在着。好像高中时短发，现在成了披肩？那和我们有关系吗？我们没时间去理会。

没有了学业束缚，我和磊磊像脱缰野马，自由不羁。直到今天，我都认为，那是一段彻底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日子。

　　常在屋檐下走，哪能不湿鞋，这句话用在此处，肯定不妥。应该是一亩三分地，低头不见抬头见。

时常，我、磊磊和小雨在食堂偶遇。不时，在路上听到对方的笑声。很少，准确说极少在教学楼碰面。因为我们是分属学校不同的系部，而且除了上课外，我、磊磊极少去教室。

按照普世价值观来说，小雨是好学生。学习成绩好，也听老师们的话，更积极向组织靠拢，没多久成了学生会的干部。而我和几个志同道合的同学，包括磊磊，即便是周日，最伟大的任务之一，就是战胜赖床。

没成为标准宅男，宿舍还是成为记忆非常深刻的地方。磊磊和我，依然过的不紧不慢，悠然自得，也依然是老铁。

　　此时的大院，人员不停地扩编，此时大约有三千多，面积也不断扩大，于是为方便管理，被分割好几个单位，并按照数字或工作性质编排名称，什么一大队，二大队，三大队…，研究所，碳素厂…。与此同时，由于人员在单位之间的调动，我，磊磊，小雨，家与家之间的距离变得远了些。

二十多年前，电话并不普及，所以沟通极不方便。少的可怜的几次假期，印象中仅有两三次能联系上他们一同返校。其中和磊磊一起有两三次，和小雨同行不过一两次。

父母在我们返校的时候，大包小包地准备了很多，多半是食品和衣服，满满地，沉兜兜地。一路上，沉重的包裹，压的肩痛，我们多少显得有些狼狈。

那时候，我们头脑中还没有照顾女生的概念，也从未把爽朗的小雨当女生看待。所以，我、包括磊磊和小雨返校的时候，也没有过多地帮忙。现在回想，真的是，白吃了那么多肉火烧。

大学校园里的男生、女生宿舍相隔不远。中间，几排简陋的乒乓球台，抽空，我和磊磊、小雨会小练一会。印象深刻看到小雨，是她参加学校的篮球比赛。  

　　想象中的大学女生，应是文静的，马尾辫，大号眼镜，捧着一摞资料，穿梭在校园和图书馆。所以，对女生来说，参加大学的女篮比赛，是需要极大的勇气。小雨，恰恰被入选系篮球队。  

　　记得当时她，应该打的是组织后卫。影视作品中的女篮，是飘逸的投篮，诗意的跨步，精准的三分。真正比赛当天，看到却是屡次的投篮不中。为争抢一个篮板球，女生们抱成一团，相互撕扯。小雨和其他女生，头发散落，汗流满面，由于激烈的争抢，脸上的妆被涂抹，像个京剧中的花脸。在球场边的我们，有加油的，有起哄的，不亦乐乎。  

校园里趣事多，引起轰动的事也不能少。那时候，流行过生日时，同学为他(她)在校园电台点歌。一天，百无聊赖的我和磊磊闲聊，校园广播响起，“为庆祝小雨的生日，**特地为她点歌一首，下面播放的就是这首……”。  

我说这位男生，你点一次歌就算了，偏偏连点了好几天，真的有些脑残。于是，那几天的午后，校电台总重复同样的话，播放着同一首歌。这，终于引起了我和磊磊的注意，私下打听，这位男生已经在校园电台交了一周的钱。而且，小雨和他互不认识，纯属胡搅蛮缠。  

没有通知小雨，私下里，我和磊磊商量了一下，准备出头摆平此事。后来，行动尚未开始，校园电台停止了这次荒唐的点播。原来是小雨，联合几个女生到电台，找到主播，阻止了歌曲的播放。  

校园里，开始任性地演绎此事，什么小雨只身独闯校电台，什么一脚踹开直播间等等。之后，我俩也没找小雨坐实。但，经过此事，我们对小雨刮目相看，明里说就是更高看一眼。

　　青春可以有一点放肆与挥霍的，经过那次小风波，我们又回到各自的轨道。不快，终究要过去。

那年，校园里开始流行交谊舞。什么恰恰，水兵，伦巴，什么慢三，慢四，不太懂也并不影响我们的热爱。没有女舞伴，难不倒我们，临时找个男生搭配。在宿舍里，常看到的情景，浪漫的乐曲声中，一对对男男组合，表情怪异地跳着慢三慢四。

舞场位于学校一角，在图书馆一楼。由校学生会主办的，却要收费的。这，倒是始料未及，毕竟大家手里的钱不宽裕，能省就省。天无绝人之路，学生会里有我们的人。中国人办事首先得有人！

于是，办个证件，打着舞场服务的旗号，就可以免费进入舞场啦。实话实说，小雨，舞跳的不错。舞池中，小雨眉头舒展，露出了爽朗笑容。那欢快的水兵舞曲，清新，自然，……。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匆匆忙忙的时光，如白驹过隙，眨眼到了最后一年。毕业的季节，总是伤感的。忙着实习，忙着赶毕业论文，忙着聚会和道别。真的没有意识到，这一别，对很多同学来说就是永别。

毕业了，磊磊回到父母单位，小雨去了沿海城市。我，独自一人在省城打拼。我们之间，多半是打个电话相互问候，更多消息来自长辈之间的交流。我的手机电话本里，有着磊磊、小雨的通讯方式，本以为会永远保持联系。且料，中间跳了几次槽，换了几次手机，坏了几次电话卡，加上父母退休，陆续离开大院了。

终于，我们三人彻底失去联系了。

　　毕业二十几年了，我只回到大学校园一次，宿舍楼爬满藤蔓，依然生机勃勃。由于父母还住在淄博的缘故。逢年过节，更多地是回到大院。大院里，路旁的大树高耸，许多大楼外漆已斑驳。

大院里的人，少了许多。想想也是，地角偏僻，没有大型商场超市，极少城市的霓虹闪烁，大院不能再吸引更多的年轻人。退休的人们，也越来越多，有的回到了老家，有的跟随子女到异地。离开的人多了，街道上寥寥几人，清冷无比，看来大院日渐没落了。

大院真的没落了，曾经的子弟学校因为生源不足，停办了。那记载我童年，少年的一切，小雨，磊磊，只能让心痛重叠。

幸运的是，你想找到的人，终究能找到的。通过校友录，微信等通讯软件，八年前，我先和磊磊联系上了，有事没事就打电话聊聊天。只是，我们一直没有小雨的消息，总感到一些遗憾。

今天，小雨也终于联系上了。我把这个喜讯告诉了磊磊。然后，准备点小雨微信头像时，我迟疑了。是不是有些冒昧？聊些什么呢？聊一言难尽的光阴？十多年，风云变幻，世事沧桑，那些该问？那些不能讲？如何开始？怎么结束？

　　雨一直在下，推窗望去，一张张伞，蓝色的，紫色的，以及粉红的，远望，像一朵朵往事，飘走，飘来。大院是我们的第二故乡，对她的心情，像极了北方人的四合院情怀。

松盖环清韵，榕根架绿荫。大院，像一棵榕树，年轻时，给我们呵护。如今，允许，我们延伸发芽，落地生根。自己，终究留在原地，走过的路，抹不去，都会留下痕迹……

每次找到失联多年的朋友，或见到许久没联系的亲人，该聊些什么呢，该说些什么？当年的熟悉，如今的陌生，是个绕不开的难题……

阅读本文的朋友们，如果换成是你，此刻，你会对小雨说些什么呢？

如可以，请在评论区写下自己，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