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龙杯

雅韵芳华

父亲的龙杯 文/雅韵芳华 “妈妈，姥爷的那只‘龙杯’被我打碎了。”我一进家门，儿子就劈头盖脸地朝我嘟囔着。看着儿子那羞愧的脸色，我把刚要出口的责骂咽了回去。收拾着地上七零八落的杯子碎片，一种惘然若失的感觉油然涌上心头...... 说来话长。那只“龙杯”是父亲留下的最宝贵的遗物。我一直都小心翼翼地珍藏着。每当看到它，父亲的影子总是萦绕眼前..... 父亲离我们而去已是第五个年头了，五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怀念着父亲。这只杯子承载了我对父亲的浓浓的爱以及无法割舍的一段段往事。父亲喜欢用笔抒写文字，那杯里的不断沸腾的茶如一股股清泉源源不断地为父亲添加着精神佐料。在这只刻有龙形图案的杯子的陪伴下，他写下了许多宝贵的文字。父亲一生的智慧和积淀，行诸笔端的有这样几篇文章：《强者论》、《客观条件和认识运动》、《鲁肃其人》、《中国应对两次教育大变态的反思》、《以孔孟为代表的儒家思想的历史地位及其影响》、《科举制度酿造了近代史上的民族的悲剧》、《“东亚病夫”的复苏与崛起》、《毛泽东的教育思想是人类走向理想社会的灯塔》等。其中《鲁肃其人》曾在国家级教育刊物荣获特等奖，而其余的文字已在他的子孙中传承下来。他那沧桑的笔总能入木三分地明辨是非善恶，针砭时弊。他的许多思想如同那茶杯里的茶叶，在沸腾的浪潮里翻滚着、升腾着，而后形成浓郁的味道。边喝茶、边品茶、边聊天，曾是父亲与我们团聚时享受的天伦之乐。往往是一杯茶的功夫，父亲便会为我们讲述一个生动的小故事。在父亲弥留之际，已有几天没吃饭了，他仍然迷恋着喝茶。一边喝茶，一边用那沙哑的语音地给我们讲述了一段《三国演义》中的精彩情节。每当回忆起这段往事，我总是看到父亲那永远充满希望和活力的影子 父亲的乐观、豁达和正直总是感染着、鼓舞着、鞭策着周围的人。“一个人活着应该让周围的人因你存在而感到幸福快乐。”这是父亲时常对我们说的一句话。那年冬天，父亲的老病——肺气肿又犯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到家里给他打着吊针。父亲看起来很痛苦，眉头一直紧拧着，正在这时候，门“吱”的一声响了，走进来了两个人，原来是一名高考落第的学生和他的父亲，看到那孩子的满脸愁容，父亲的脸煞时变了，只见他忍着痛苦，装着若无其事，继而慈祥、热情、探寻的目光停留在那处在彷徨中的学生的脸上。原来这孩子是父亲曾教过的学生，在高考前压力很大，来找过父亲，父亲曾开导过他。可是那年高考却发挥失利。接下来父亲边打着吊瓶，边和父子俩分析了孩子的学习现况，一再鼓励孩子一定要坚定信念，在一年的时间里查漏补缺，发挥优势，来年的高考一定会翻身的。那孩子听着听着，紧皱的眉头舒展了，接着和父亲很投机地交流着他的学习计划。第二年的高考那孩子终于如愿地考上了大学。父亲全心全意地为别人排忧解难，他把能帮助别人当成自己最大的快乐。 父亲作为一名中学语文老师，由于身体和家境的原因，他一直在家乡附近教书。蛰居乡村的父亲，把年轻时代曾经有的高远志向，默默地转化成对乡村孩子的培养和教育。由于家乡地处偏僻，教育落后。接连几年能考上高中的人数是微乎其微的，当地分管教育的领导就找到身体一直不好的父亲，问他是不是能担任毕业班的班主任。其实父亲看到当地的教育现状，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那时的父亲由于年轻时烙下的病根，一到冬天就是哮喘，得靠打吊瓶，维持治疗。尽管如此，他对自己的身体是并不在意的，他当时就表示他当班主任一定要尽全力让班里的孩子都能升上高中，这句话在当时看来的确有些天方夜谭的（前一年一个中学只考了一个高中生）。父亲的话总是掷地有声的。父亲针对乡村教育现状，师资薄弱，孩子基础差的特点。在调动老师的积极性的同时，也对每个学生做了细致入微的分析，根据每个学生科目发展的不平衡，给每个学生制定不同的学习目标。为此，他不得不把他上语文课的时间让给了孩子补习数学英语，也经常在语文课上讲学数学英语的方法，这样班里的孩子们的瘸腿学科逐渐赶上了，学习积极性也空前高涨。父亲除了关心学生的学习，更重要的关心每个学生的心理健康。对待家里特别有困难的学生，他总私下里帮他们，鼓励他们用知识武装自己，做一个正直的、向上的阳光青年。带领着一个团结、健康而又奋发向上充满正气的集体团队，应该是无往而不胜的。那一年的中考，父亲带领的毕业班打了一个漂亮的大胜仗，除了一个学生发挥失误，其它全部升入重点高中。这在一所偏僻的乡村中学里确实算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 “有些茶是要在咀嚼中慢慢品尝味道的。”父亲总是一手拿着“龙杯”，品着茶；边写文字，边自言自语地说着话。出身书香门第的父亲（爷爷是当地的秀才，当时科举考试的三县第一）并没有死学知识，他发扬光大了上一代人的优良学习传统，并在现实与文化的冲突中，重新塑造了自我，他丰富的理性知识来源于他出生年代的各种运动，和他对书籍的学习、钻研和领悟。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促使他对教育、对社会和人生有一番独特的认识。这些认识也正如一杯浓茶缓缓地通过文字渗透到我们后一代人的血液中。父亲离世后，他的第三代人也茁壮成长起来。姥爷最宠爱的外孙新雨在父亲去世的第二年，以全县第一名的理科状元考入了复旦大学，拿着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孩子默默地来到了姥爷的坟墓前，并许下自己的诺言：要不辜负姥爷的期望，做一个正直而有光亮的人。新雨默默地用行动实践着自己的诺言，他在几年的大学生活里，脚踏实地、刻苦钻研，在人工智能领域撰写的毕业论文被导师誉为达到国际一流水平，并被学校派往美国夏威夷和新圳做人工智能学术交流。那些令大人们引以为豪的东西，新雨总是不以为然，他说自己没啥值得骄傲的，重要的是要学习姥爷身上的优秀品质，无论将来做什么，都要踏踏实实地正直地做人做事。 一只小小的杯子，在父亲生前受到万千宠爱，在他去后也被珍惜依旧。这只杯子曾是父亲收到的一件礼物。它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千里迢迢专程来看望他时，以之表达的一份心意。父亲重情感，尤其在晚年他怀恋着往事，也怀恋着那些与他有真挚感情的人。作为父亲年轻从教的得意门生的他，曾在青岛从军、从政、从商，为人正直，在家乡和所在的地方都有着较高的声誉。由于品格、爱好和人生观的相投，他们一直保持着思想方面的沟通和联系。父亲曾非常用心地把他与他的学生之间的书信重新用文字整理了一遍。在收拾他的遗物时我惊奇地发现了一些宝贵的寄托情感和友谊的文字。我曾在那晶莹的泪光里，又一次看到了父亲清矍的影子。听到父亲病逝的消息，他的学生用饱含深情的笔墨写下了这样几句话:“老师一生节衣食，重高德。如雾霾中的阳春白雪；又如污淖之上的荷花翠竹。”我想这也算是对父亲人格比较真实的写照吧。 我在长久的遐思中回过神来，父亲和我最挚爱的父亲留下的信物都离我而去，我的眼泪溢满了眼眶……收拾完地上那些碎片，记忆中的碎片却长久地朦胧在一缕缕袅袅的茶香里，冥冥之中，我看到了父亲那深邃的目光，他时刻在给我们指点迷津，永远向着人生的光明处……（泪眼朦胧中，父亲的影子萦绕心头，一首不成文的诗句跃然纸上……） 父亲的影子 小时候父亲的影子是一棵大树我在树荫下蹦跳玩耍流下的眼泪有人轻轻擦…… 长大后父亲的影子是一座山我在山坡上种树养花任由风吹雨打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怕 后来啊父亲的影子是一个神话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未了的牵挂只有在梦里延续它 而现在父亲的影子是一道深邃的目光穿越山的高耸与低洼凝视着绿树的长大还有那肥沃土壤的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