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 早七点,重症监护室外已聚了不少家属。<br /> 我很少在这个时间点送餐,一则住得太远,二则七点半早读,如果这个时间来医院,上班难免迟到,我要求学生守纪,自己便该以身作则。只是这样就委屈了母亲,病友们都是一日三餐,米汤果汁肉汤,花样翻新,独独她一日两餐,清一色米汤。虽然医生护士一再安慰我:母亲目前只能进食米汤,况且每天都在吊营养针,这些汤汤水水只是一点补充,即便不送,也没太大关系。然而每每见到母亲,心下仍是歉然:如果时间多一点,至少可以一日送两次,至少可以吃个新鲜吧。</h1> <h1> 送来的米汤一概放在外面的餐车上。这几天毕业班月考,上下午的探视,都不能按时赶到。本想和护士商量一下,利用早上送餐时间溜进去看看母亲,可早上是交班的时间,监护室里忙得不可开交,有个家属在那里,碍手碍脚,终是不便。见小姑娘面有难色,我亦没有强求。老师和医生的职业在某种程度上有一种高度的相似,同样辛苦,同样高危,都有难处,我能理解。<br /> 母亲在重症监护室待了两个月,经管的医生护士和我混得很熟,走廊遇见,他们会微笑着说:唐老师来了。临床小医生更是热情,常常在病房等候,交代病情和进展,我见他亦很亲切,如同从前毕业的学生。</h1> <h1> 医院门口即是热闹的街市。乔小姐的面包店早早的开门营业,小姑娘总是嗲嗲的,用不甚纯正的台湾腔招徕顾客;炒粉摊的老板娘在主顾挑剔的眼光里,熟稔地往一次性餐盒里挑着米粉,分配着少得可怜的几根肉丝和青菜;推着水果车的小贩已经削好了一盘盘的荸荠,三轮车上的杨梅和枇杷泛着自然的光泽,吸引了不少的路人;打着哈欠的孩子背着沉甸甸的书包,一手牛奶一手早点,坐在电动车的后座上,从你身边呼啸而过。一墙之隔,墙内生死场,墙外便是热气腾腾的烟火人间。<br /> 回单位的路上,又看到那家瓷器店,鲜红的"血本无亏,最后三天"贴了两月有余。一大早,店主忙着把廉价的瓷器搬到店门口,见我看他,冲我招招手,意思是来了新货,进去看看。每天路过他的店,我们也算是半个熟人了。前些日子,因要寻几个花器,走进了这家店。也许是在一群大妈大爷当中略显年轻,这个操着外地口音的中年人,用生意人惯有的狡黠的眼光打量一番之后,给我看中的一个花器开出了800块的天价。我哑然:在他眼里,我居然也像有钱人。断然转身,他一路小跑的跟:你说多少,最少四百,怎么样?我回头一笑:没钱,买不起。留下一脸狐疑的他,扬长而去。再后来又进去,他倒不好意思起来,不再信口开价,推荐了几个花器,价格还实在,只是我都没相中。见他相邀,我摆摆手:没时间。</h1> <h1> 是的,没时间,八点一刻要赶到学校,今天月考。<br /> 我来得太早。校园很静,静得就像周末的清晨。小径幽幽,清泉淙淙,湖畔听风,梅子青红,游鱼浮浅水,蔷薇蔓轻花,竹影动似歇,杨柳语还休。我放慢脚步,唯恐打扰了这份安恬美好。</h1> <h1> 前几天看小林的推文,有几句话深得我心:小满即可,大满即缺。小小的满足,就是大大的幸福。<br /> 就像此刻,晨光洒满校园,空气中弥漫着甜香,想到老父已有保姆照料,母亲情况向好,想到新的一天就要开始,赶紧把开心收进手帐。</h1> <h1> 也许我们度过的每一个日常,都是连续发生的奇迹。抑制着内心萌动的喜悦,在这样小得满盈的时节,期待绿荫慢慢爬上时光,期待着这个夏天,一季清凉。</h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