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之豆来豆去

雨过天晴

初见小豆是在北疆水泥厂附近做“十个全覆盖”工作的时候，叶落萧萧的深秋。那天很冷，寒风凛冽。厂子里的一群狗狗看到食物都来争抢，它静静地站在一边，受气包一样，孱弱的好像一阵风就可以吹倒。

那一刻，动了恻隐之心。抱进屋子，找箱子放进去，它就那样坐着，始终低垂着头，一动不动，湿漉漉的毛一缕一缕，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给刚刚满月的它起了名字，小豆。洗干净的小豆挺好看，怯怯的，任人摆弄。把它放在工作之余抬头就能看见的地方，整个下午，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新窝里，伸着四条小腿，闭着眼睛，弱小无助又精疲力尽。有病的小豆没力气抢饭吃，也不会哭闹，更主宰不了它的命运，默默地忍受着，乖的让人心疼。

那几天，很仔细地照顾它。喂药煮粥，收拾屎尿，极耐心，象对待刚满月的婴儿。它一直很安静，抱它的时候，会很舒服的趴在怀抱里，睡着了会细微的打鼾；不抱它的时候，它就长时间的趴在窝里，眼泪汪汪的样子。或许是身体不舒服，或许是初到陌生环境的恐惧，它逆来顺受又孤独迷茫的样子象离开妈妈庇护的孩子，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它。

大约5、6天后，小豆渐渐活泼起来。活泼的小豆四条小短腿东跑西颠，小尾巴翘着，球乎乎，憨态可掬。无论做什么，它都跟在后面亦步亦趋，只要看它一眼，就会立即四脚朝天的躺在脚下，歪着脑袋，举着两只小前腿，清澈的大眼睛瞪瞪的看着，等着爱抚。每次都会笑它滑稽，却又不忍心不理它，摸摸脑袋，挠挠肚子，握握它小脚，说说话，它极为享受 ，或许这是它最欢喜的时候，又或许这也是它喜欢我的表达方式。有时，也会貌似严厉地训它:这一天天的，啥也不干了光摸你是不？无论训它多少次，它都蹬大眼睛不知听懂了没有，下次还是照躺不误，我也口是心非的继续乐在其中。

那时候，每天起早贪黑、提心吊胆地忙乎，身心疲惫。从抱起小豆的那天起，多了生活的乐趣，也多了一份负责它狗生无忧的责任。天气好的时候，会带它出门去玩，它会老老实实呆在箱子里，脑袋朝着我，闭着眼似睡非睡，偶尔会睁开一下，看看我再闭上。它很踏实很幸福的状态，让人颇有压力，怕一不小心就辜负了一个小生命的依恋，要把它送人的念头让自己很惭愧，也挺内疚。

一天天相处下来，它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部分。由当初的想帮它找个好人家收养，不知不觉就变成了给谁也不放心、怎么也不舍得送走的坚决。想给它一个不再风餐露宿、自生自灭的家，这可能就是自己和小豆之间的缘分 。

小豆还有个高大上的名字，叫中华田园犬，名字虽很豪华，追本溯源到它上N代，却也和名贵二字无关。虽非出身名门，依旧视它若宝。下班后总是归心似箭，小跑上楼，好象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人在家里等着。开门的时候，它会知道我回来了而急的大呼小叫，打开卫生间的门，它冲出来的第一个动作一定是肚皮朝天躺下，连摸带揉的安抚仪式就这样日复一日，我和小豆越来越乐此不疲。

不爱惹人嫌的自己添了毛病，会极热情地给好朋友看它照片，祥林嫂一样喋喋不休着每张照片背后的典故。虽每每都会受到朋友的无情打击，惊喜和快乐根本分享不出去，却丝毫不影响小豆在心里独一无二的聪明可爱，不影响我的自得其乐和长成小豆那样才好看的审狗观。

出身草根的小豆，狗胸无大志。生活自理不学，擒拿跳跃不练，每日只知耍贱、傻吃，孽睡，淘气四项组合。因它出生后即母离子散的缘故，怜其不幸，故而顺其天性，不忍棍棒加身，每日与它嬉笑玩耍，宠溺有加，倒也其乐无穷。

时光流逝，转眼4个月已过。其间诸多趣事，可圈可点，非三言两语可尽。不知是伙食太好了，还是小豆基因本是大型狗，竟慢慢长成身高体壮的大狗。长大的小豆，多了管闲事的八婆作风，夜深人静之时，每闻楼梯声响必定狂吠，屡教不改。自忖不能因一己之好，扰四邻难安，思之再三，只能忍痛割爱，送镇里平房安置。

不舍得送走小豆。心情郁闷，纠结多日，奈何黔驴技穷，苦无良策。好在来去五个半小时的路程，不算遥远又溜光大道，若想它了去看看倒也方便。临去之前，买大骨头炖给它吃，啃的咯吱作响，口水直流。只长吃心眼的小豆，感知不到它将离乡背井的无奈，陶醉于大骨头的美味。

豆的新家有一极丑的狗丫头，枯干瘦小，凸眼兜齿，丑出了新高度。豆却大有相见恨晚之意，一见面就撕咬搂抱玩在一起，连培养感情的过程都省去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小豆习惯性跟到大门外面，抚摸它很久，恋恋难舍。回家的路上，担心它会不适应，实际上却是自己离开后它就跑进大门玩了，没有传说中的追车狂奔，也没有不吃不喝的厌食低落。有一点点小失落，随即释然，人多情会自苦，狗小豆又何必活的复杂。它能有栖身之地，能被善待，于我是一桩心事落地，于它也算是较好的安排。

送去月余，小豆生病，不吃不玩，眼睛赤红。哥哥给它吃了几天消炎药，仍未见好转，反而日甚一日。担心焦急之下，驱车百里，前往探之。看到主人的小豆一扫萎靡不振之态，疯了一样往身上扑，它还记得我。摸会儿脑袋放开它，它直接四脚朝天倒在地上，象在家时一样，又乖又可怜的样子。没有留它再继续观察，决定带回市区治疗，因为知道若独自离开，一定会牵肠挂肚。一路上，它静静地趴在身边，偶尔抬头看看我，眼里的忧郁和依赖和以前一样。距离可以改变一些东西，但有一些东西，距离也不能改变，例如我对它的喜欢，它对我的亲近。

放上检查台的小豆无比紧张，靠在自己身上，抖成一团，和生病了怕打针的孩子没什么区别。检查，化验，一套流程之后打了治疗针，立竿见影便觉得小豆精神了许多，也开始少量进食。此后，便是每天无论多忙都要带它去一次医院，一场虚惊后，小豆又活蹦乱跳的傻淘了。

时至今日，小豆算来已8个月大了，8个月的小豆双耳直立，英姿飒爽，颜值颇高。每日担心将近20斤的大胖豆会跑丢，会被人偷去吃肉，无数次地嘱咐唠叨哥哥别给弄丢了。对喜欢它的人而言，它是朋友，是伙伴，是家里的一份子，而在不喜欢它的人眼里，它只是不会说话的动物，是一顿美餐而已。

小豆被拴上了，活动范围局限在方寸之间。拴它的时候，据说小豆狗脸拉的很长，气的够呛，狗心郁闷。去看它的时候，把那只不怕丢、也没肉可吃的小丑狗拴在小豆旁边，让它觉得公平些。看着戴着锁链的小豆有些心疼，但没有办法，自由和活着之间、狗命的长度和宽度之间，我替它做了选择。

由最初的挣扎、烦躁，到现在的慢慢适应，小豆接受了被画地为牢的现实。会偶尔回去看它，不是它想我了，而是我会想它。如果说，生命是一树花开，小豆就是生命花树上美丽灿烂的怒放；如果说，缘分可遇而不可求，小豆就是一个不期而遇的惊喜。 它来也好，去也罢，喜欢它，不会有丝毫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