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许陈年旧事

西河水深

寓居在钢筋水泥的半山腰里，临着窗，往北看，葱葱郁郁，淋淋漓漓，满眼绿色，可单一的绿色变化起来也真让人眼花，深绿浅绿墨绿新绿杂相其中，既和谐又自然，让人感觉到舒服和快意。湖边那一片果园，正好开着花儿，红白相间，香气缭绕，加上傍晚人家的炊烟袅袅渺渺，飞鸟各自归巢，鸡栖于埘牛羊下来，这是诗经里讲的，我原先以为只是属于远古先民，却不想今日也有，只是又有几人察觉？

　　村西，有大柳树一棵，粗五人合抱，村民相传此树树龄不下百年。年深日久，成精成怪，前几年发展经济，植树和砍伐成风，大柳树竟得以保存，托了村民畏惧之心的福。搁在以前，这棵柳树是热闹的所在，夏日里绿树浓荫，因旁边一口古井，北临西河，是乘凉的好地方，一到夜里，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话题却总也离不开这棵古柳。每年清明，乡人家家插柳，这个时候的柳树，从吐出新芽新叶开始，附近几个村子村民都要来攀树折枝，热热闹闹，树上的人以十论，树下等着接柳枝的人翘首以盼，呦呵声，嬉笑声，谩骂声，一直要延续到清明以后。这是十几年前的往事了，现在村容整修，划地建房，大柳树虽然仍是矗立，但夹杂在两层三层的小楼中间，村民有了广场也不再光临，竟是矮小落寞了十分，发展发展，着实让人感慨。

　　离大柳树有一里路，有兔爷庙，小时候见过旧址，现在这座是后来翻修得建。庙很小，无僧无院，说是庙其实是一个小屋子，里面供着天地神明，是村民发丧拜祭的地方。庙门朝南，庙柱两行“庙内无僧风扫地，桌前无明月当灯”，简单又有深意，颇具玩味，我很疑心此两句从是何处抄录。这个地方风水不好，又是白事集会的地方，如若无事，村民很少到哪里去。但确实孩子的乐园，庙西有块空地，可以玩耍摔跤，东边有村民种胡萝卜地瓜，就着水渠里一洗，可以玩一下午。但也仅限于白日，到了晚上，凉风一吹，日头西落，任谁也没有胆量再来，现在村里有了广场，增健了健身器儿童滑梯，兔爷庙也就落寞了，除了白事不得已，平日里谁肯再去？今年旧历年，下过雪，偶然路过，但见白茫茫雪覆盖，庙前冷冷清清，香火已是断了多时，庙前的空地上，间或有飞鸟号枭而过，北风一吹雪沫乱飞，一片破败荒凉。我站在庙前，想着五年前祖母在这里发丧，一年前外祖母在这里发丧，再往前爷爷伯母族人一众亲人都是在这里乘纸马而去，又想着旧时一家子团聚吃喝嬉笑的光景，仿佛就在昨日，如今阴阳两隔，万难重逢，而我这个漂泊在外的异乡人，不知以后有几多机会回乡上坟添土拜祭，想着这些，早已是泪眼婆娑。

远处，不知谁家的爆竹响了，把我思绪拉了回来，赶忙拭了泪，衣衫整顿，加入拜年的人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