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 “燕儿，你那披头散发的样子，怎么没有个姑娘家的样子，赶紧把头发扎起来，我看着着急！”“丫头，你那裤子怎么短了一截，快去换上长裤，丢人死了”“燕儿，说话声音小点，姑娘家说话声音那么大，人家听了会笑话的。”“燕儿……”唉，这老太太天天围着我教训教训我，耳朵都长茧子了！</h3><h3> 这个民国初期出身的传统又封建的奶奶，在我三十年的人生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h3><div> 从记事起，奶奶就是一个百宝箱，她有许多许多我们听不完的故事，猜不完的谜语，算不完的数学题。小时候最幸福的事就是吃完饭的晚上，我们姐弟三个围在奶奶身边，听她讲故事，什么“吃人婆”，什么“吊死鬼”，尝尝吓得我躲进被窝不敢出来，晚上不敢出去上厕所，然后又央求奶奶陪我去，奶奶说，你去，我在门口看着你，结果等我上完厕所往回跑时，才发现奶奶根本没在门口，我跑进屋里，又是一顿哭闹。尽管如此，我们还是愿意听，而且是不厌其烦的。</div><div> 等睡不着觉的时候，奶奶会说好多谜语让我们姐弟三个猜，什么“一块板子，七个眼子”“一个壳子，里面住这个白胖子”……我们躺在暖暖的炕上，左猜右想，如果猜出来了，奶奶会给我们奖励一包瓜子，如果猜不出来，你再怎么央求也没用，奶奶绝对不会公布答案，她只会给你提示，直到猜到为止。所以，很多时候我都在思考中慢慢体会到生活中的哲学。我想奶奶就是我的启蒙老师，我的思维就是从那时慢慢开启的。</div><div> 后来长大了，等我能自己看书了，再听奶奶讲故事就觉得太无聊，总觉得书上的故事比她讲的精彩多了，我不再依赖她了。相反，我老嫌她啰嗦，嫌她太吵，嫌她见识少，嫌她没文化。她教育我一句，我会顶撞十句，慢慢的，奶奶的话少了，我也懒得理她。</div><div> 两年前的元宵节，我这辈子都铭记在心的晚上，奶奶去厕所晕倒后再也没醒过来。我拉着她的手，那冰冷干枯的手，那从小爱抚我无数次的手，那帮我扎头发的手，再也握不住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叫我“燕儿”了，再也听不到唠叨了，泪水夺眶而出，这泪水里有悔恨，有愧疚，有遗憾……</div><div> 每当现在窗前，望着那远处高高的山顶，想着埋在冰冷土地里的孤零零的奶奶，便泪流满面。</div><div> 如果有如果，我一定会好好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日子不顶撞，不犟嘴，好好陪她说说话……可惜没有如果，也许这就是对有错想改的人的最大的惩罚吧！</div><div> 奶奶，如果您泉下有知，请原谅我这个孙女的不肖吧……</div><div> 2017年1月</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