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南闯北骑行（五）：神农架，承载华夏渊源和历史厚重的史诗

金庚

　　5月22日 今天是湖北境内骑行的第一天。湖北省来凤县城与湖南的龙山县城只是一桥之隔。来凤县的店主似乎绝不愁有没有生意做，旅店如此，饭店也如此。今天天气不大好，路边村庄的高音喇叭正在播送恩施地区暴风雨红色预警。不久就开始下起了暴雨，恰好路边有一家农庄，门开着，里面没人。雨下得太猛了，我们大喊了几声也没人应，顾不得那么多了，车搁在外面，人进去躲雨。躲了好一会没见大雨停下来的意思。我们已经全身湿透了，骑车时没觉着冷，现在歇下来真的冷。出于安全考虑，我们拦了一辆车把我们拉倒宣恩。今天顶风冒雨骑了五十二公里。

5月23日 计划要在恩施游览恩施大峡谷，所以今天只骑到恩施。虽然只骑了48公里，但爬坡二十多公里，其中二级坡连续爬了七公里，坡度大约5%。恩施是一个多民族的自治州，我一直认为恩施这个地名一定会有点说道。其实没有太多说道。清雍正年前地名施州或施县，雍正七年更名恩施，取皇上赐名恩泽施地之意。途中见到咸丰县的路牌，我也以为一定会有点说道。否则的话，为避讳皇帝年号一定要更名的。原来此名为雍正十三年雍正帝钦賜，取“咸庆丰收”之意。咸丰县地名比咸丰帝早116年。想必咸丰帝念及此名为清世宗皇帝恩赐，也就不敢避讳了。恩施大峡谷，如雷贯耳的景点，曾经好几次想随旅游团来游览却因各种原因没能成行，没想到这次骑行到此。

5月24日 老天爷让我们的大峡谷游览成了极为白瞎的一天。为了恩施大峡谷和神农架大森林我们选择了艰难的湘鄂西的十万大山，哼哧哼哧爬到这里却连天下雨。今天我们冒着细细的毛毛雨进了景区，雨是停了，但峡谷里雨雾蒙蒙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是近处看了几个景点，非常牵强，令人失望。原本还打算认真写一篇恩施大峡谷游记，啥也没见着，往哪下笔？不过恩施大峡谷还是留给我几分神秘，因为雨雾我未见其真容。但愿他日再来能让我惊艳。

5月25日 早晨五点就起来了。毛毛雨一直在下，我们被困在了恩施。宣恩行政属恩施管辖。如果从宣恩算起，到今天我们在恩施已经是第四天了。十点四十五雨停了，我们一点没犹豫立即出发了。上午十一点才出发，所以今天我们只骑了五十多公里，四点多到了建始县就停下了。虽然还在鄂西大山里，但今天没什么难度，只有三段三级坡，其余都是小坡。上午没事的时候学习了一下行者软件的坡度分析。它采用的是环法大赛的坡度和难度标准，现予普及一下。

HC级(最高级) 爬坡：持续上坡距离大约在15-20公里，甚至更长，平均爬升率超过9%,海拔上升>1000米。

1级爬坡：平均爬升率超过5%，持续上坡路程距离达10-20公里,550米<海拔上升<1000米。

2级爬坡：平均爬升率达到4%，持续上坡路程距离达5-10公里,300米<海拔上升<550米。

3级爬坡：坡度较等级四陡峭，而且持续上坡路程距离达5公里,150米<海拔上升<300米。

4级爬坡：路程距离低于3公里的持续上坡，但是坡度并不会很陡,海拔上升<150米。

5月26日 今天计划从建始县到巴东县，一百四十多公里。在这个地区敢计划这么长的路，是“纸上谈兵”的结果。因为行者软件地图海拔坡度分析图标上显示全程有将近八十公里连续下坡。不过享受下坡之前有五十公里连续爬坡，有两段是二级坡。据当地人说我们要翻的最高的那座岭叫绿葱坡，山高一千八百多米，公路海拔一千七百多米，是恩施地区最高的公路。我们安徽南部有一条公路号称皖南天路也不过一千一百多米。骑上皖南天路时我五十几岁，才刚开始爱上骑行。几个年轻的骑友在前我在后，仗着自己体力好硬撑着，但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他们。这么多年了自己还是那状态：速度上不来，但我一定能骑完全程。不过今天出发前我心里有点打鼓。那可是五十公里连续爬大坡啊。今天天气不错，没有烈日，算是阴天，骑行很舒适。我们放坦了心情，以小盘大飞慢慢爬。进入湘西鄂西南到鄂西北，每天都会爬坡，慢慢爬。但随着海拔的上升气温越来越低，被汗水湿透的衣裤冰凉。加一件衣服过不了一会就湿透了，虽然能隔开直接的冷空气，还是会很冷。当爬到海拔1650米时下起了大雨，此时已经中午时分，恰好到了一个村子，进了一家农户避雨。主人家正在吃午饭，客套着让我一起吃。我说自己带了干粮，就要了些热开水吃自己带的干粮。这里的人主要以挖煤和种茶为生。但沿途并没见到像样的煤矿，小煤窑的确见到几处。漫山遍野的绿茶是真的，宣称是富硒有机茶。是不是富硒茶我不确定，我肯定这里的茶是高山茶，海拔一千六百多米了。虽然他们的茶一点卖相没有，但茶味很浓，不过没有浓郁的清香味。

在农民家吃了带的干粮，雨仍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今天已经连续爬坡五十多公里，还有70多米海拔高度六公里路程就到顶了，然后就是七十多公里下坡到巴东县。此时大雨不停，如果现在出发我们将冒雨冲坡，危险系数太大。再次出于安全考虑，我们决定拦车到巴东。幸亏搭车了，否则我们的苦就吃大了。大约两公里上坡后路烂得一塌糊涂，几十年未修的那种烂柏油路，坑坑洼洼的，满路都是碎石子，约有二十公里这样的大下坡一直到龙坪乡。这种路况即使是晴天也很危险，更何况下着大雨。

巴东县依山临江而建，是鄂西的门户，有万山雄峙，两江分流，锁荆襄，咽巴蜀之说。长江和清江自西向东穿过全县。到了巴东县人们的口音有了明显的变化，南腔即将转变为北调了。

5月27日 看了路书，根据行者软件分析，今天又将是艰难的一天。计划巴东县到兴山县南阳镇，约90公里，绝对爬升高度1500多米。四级以下坡不算，两段三级坡，一段一级坡，全程连续爬坡近六十公里，连续下坡二十多公里到南阳镇。二级三级坡度已经很折磨人了，主要是连续爬坡不断，无有喘息之机，爬到你忍无可忍。现在出现了一级坡，心中不免恐惧，不知能不能骑过去。不过我是横下心来，骑不动就推啊。定下心来，列开架式爬吧。途中经过一个村子，村子就坐落在山坡上，县道穿村而过，真的很陡，我都不明白为什么这村子要建在这么陡的坡上？中午十二点多我到了巴东与兴山县交界处的金果茶园，此处海拔1000米。我在这里吃了干粮，茶园老板邀我喝茶。他说他的茶园是巴东县的摄影基地。确实很美。在遇到他之前我曾想在此后十几公里的高桥乡住下，明天再爬那十几公里的一级坡。他给我鼓励说，从这里到高桥乡八公里下坡，然后就是十公里大坡，再后就一直下坡到南阳。你就是用三个小时爬大坡，下午五点多也到了。我想也是啊。信心又有啦。其实上午爬了二十多公里时我有点挺不住了，我真的有过打车的念头。图什么呢，犯的着这样自虐吗？家里人也在劝我不必过分透支身体。但我很快自责。我不知道出来骑行有多苦吗？我并没有出现任何生理上的不适，也没有出现任何可以遇见的危险，我找不到任何理由搭车。人总要有点信念，有了信念的支撑你能走的更远。真正爬过来我觉得这段所谓的一级坡并不难，甚至不如上午爬的三级坡。过了垭口不一会见到一块大石头，刻着昭君望乡石，旁边正在建什么亭阁之类的建筑，肯定与王昭君什么传说有关。我问当地人昭君的故乡在哪里。他指着东南方很远很远的一个村落说那就是昭君的故乡，并告诉我如何去。我当然知道传说中昭君的故乡在现今的湖北兴山县。他指的远方的村子如果是王昭君故里那该就是宝平村。此处望乡该是昭君入宫途中在此停留回望家乡之处。此后一路下坡，冲下去到南阳才四点多钟，我没进镇，又往神农架森林腹地骑了17公里。这十七公里让我受罪了。老于和铁林早已到了木鱼镇。老于电话告诉我说一路上有许多吃住的地方，于是我就放心大胆地往神农架里骑了。刚进林区确实有很多旅店饭馆，进了林区十公里后吃住的地方就很少了。连续爬了十几公里，吃的没有了，水也没了。我又累又饿，全身发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天色已晚，我不能在这前不巴村后不巴店的地方停下。硬撑着爬了三公里遇到一家餐饮住宿的店立马就无条件住下了。与老板讨价还价50元住下了一间景观双人间。窗外就是南阳河，河水咆哮着让我一夜难眠。今天很辛苦，是坚持骑行的信念支撑着我。反过来说一句，信念能让你坚强到死，但不一定能支撑你活着。这很现实。

5月28日 G209国道穿神农架而过，木鱼镇就建在G209国道两旁。神农架几个景区在不同的方向，并不在国道沿途。景点之间相距很远而且很少吃住的地方。所以我们计划到木鱼镇后包车游览神农架。进入神农架腹地已经没有平路，一直爬坡，南阳河一直咆哮着。老于和铁林在木鱼镇等我。我按照平时的习惯早早地起来出发了。问题又出来了。因为太早了，一路的餐馆饭店都没开门。一路大坡加上饥饿我再一次筋疲力尽。快九点钟才遇到一家早点店，要了一盘炒饭狼吞虎咽，又喝了一壶茶这才缓过劲来。又骑了四十分钟和老于汇合了。他俩联系了一辆日产越野车早就等着了。我换了衣裤我们就出发了。因为时间短，我们只选了几个典型并顺路的景点游览。

G209国道南北走向穿过神农架深林，全程九十多公里，大上坡六十多公里，大下坡三十公里。我们已经爬了四十五公里。神农架景区入口在209国道上，到神农顶还有几十公里。越野车拉着我们在群山里绕来绕去。听着发动机轰轰的声音，坐在车里能感觉到山路的陡峭。神农架之于我那是一个很神胜的概念，很原始，很质朴，很厚重。那是没有人烟但有灵气的地方。曾试想过进入神农架后的情景。然而当我站在神农顶望着莽莽苍山，当我置身大九湖，这才知道我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想象到华夏始祖炎帝神农氏如何尝百草，治民疾，教稼穑。我静静地体会这传说，好像才发生不久，以此种方式了却了多年来对神农架的期待。

5月29日 早早地起来了，买了两盒牛奶，一听咖啡和一听红牛。我血糖偏高，所以不喝任何有糖的饮料，之所以买一听公牛，是因为神农架深林里最后十八公里大坡行者软件显示为HC级，这是林区里最后的爬坡， 其他都是下坡了。今天到房县，一百三十多公里，出了林区的分段小坡加上林区内HC级连续大坡约三十多公里，其余近百公里下坡一直到房县。问题又出来了。老于单车后轮辐条断了，由于前天没发现 ，造成后轮严重扭曲。今天的骑行大下坡比较长，这种车况冲坡很危险。出于安全考虑，老于决定搭车到房县送车店修理。铁明表示和老于一起搭车去房县。我对全程骑行穿越神农架看得很重要，但我如果坚持骑行到房县，他们俩务必会在房县等我半天甚至一天。前天我没能和他们一起，他们昨天上午等了我三个多小时，我不能再让他们等我，应该在行程和时间上保持一致。于是我十分违心地选择了搭车。虽然只还有十八公里的坡没爬，没能完整地骑行穿越神农架让我遗憾。在房县修好车后我们继续骑行了八十多公里到十堰市。房县过后的路没什么大起大落，虽然坡道依然连绵不绝，但陡坡基本上不多了。村镇也密集了。许多村子里路边的农户挂着卖酒的招牌，基本都是玉米酒。铁林买了一些。烧酒口感，很烈。因为沿途与当地人交流不是很多，没觉着口音的变化。到了十堰市猛然发觉湘鄂西那细溜溜的声音变了，有点河南味儿了。是啊，我们已经到了鄂北，已经接近中原了。炎帝神农氏教授黎民稼穑，由狩猎转为农耕，想必一定是率民迁往中原，沿黄河而居了。如此看来，一定是先有了河南，后有了河北。再推想一下，先有了山西，后有山东。

5月30日 我们渐渐远离崇山峻岭，地貌悄悄地变化，道路不再陡峭，大山圆浑了许多，河流平缓了许多，大地宽阔了许多。南腔已经变成了北调。209国道绵延在高高的山岗上。虽然离开了崇山峻岭，但还处于高山向平原的过度，大坡依然在。今天我们经湖北省十堰市郧阳区的刘洞镇进入河南省淅川县寺湾镇，至此结束了湖北省的骑行。

在湖北省境内骑行了九天，六百多公里。原以为离开湘西十万大山，不会再有更难的骑行，未曾想鄂西的大山，特别是神农架森林的崇山峻岭的穿越比骑行湘西的十万大山的难度有过之而无不及，其连续爬坡的长度和坡度即使在川藏线也不多。相比较川藏线而言，穿越神农架森林的骑行只是在海拔高度逊色。真是十万大山谁与比，神农峻岭堪称雄。

这次骑行注定不完美了，因为没有完整穿越骑行神农架森林。不知这十八公里的大坡是否会是我一生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