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韵墨情绘春景

禾苗

图片:来自网络

春，踏着轻盈的脚步，悄然而至。每当嫩绿鹅黄萌生在枝头，墨语的心里就荡起阵阵涟漪。这一季梨花似雪，挽着旧日的思念，展开岁月的画轴，那沁人的馨香，便弥漫在心间，仿佛伊人甜甜的话语萦绕耳旁。

1

墨语，是一个调皮捣蛋的男孩，从小就是村子里最爱惹祸的那个孩子，儿时的他长得又黑又瘦，像一条活泼的小鱼。所以大家给他起个绰号叫墨鱼。

东北的小村庄，僻静而安详，仿佛沉睡千年的神兽，总有些沉闷。

每到冬季，一望无际的雪野，漫长而寂寥，勾画着亘古不变的传说。

那个年月，村庄里的人家比较密集。人们的生活比较安逸，却也清贫。

小山村里的男孩儿和女孩儿，没有什么玩具。只是喜欢堆雪人，打雪仗。

青梅竹马的日子，像村边的小河清清的流淌。

墨语有个玩伴，是同村的一个女孩，是他家邻居。

女孩儿的名字叫梨雪，梨雪清秀可人，村子里的大人小孩儿都很喜欢她。梨雪看似文静，实则泼辣。

2

夏夜，远处有虫子的蛩音在呢喃，河塘边的蛙声此起彼伏。每到黄昏时分，70年代初贫穷的小山村里没有几家有电视机的。晚饭后，小伙伴们都会聚在院门口，玩捉迷藏。

夜空那么蓝，那么深邃。

墨语，梨雪，还有傻蛋儿如约而至，太阳一落山，他们便急匆匆的吃完饭，开始捉迷藏。

星星调皮的眨着眼睛，风轻轻的摇着树影。

麦秸垛里，墨语和傻蛋在里面掏了一个洞，藏匿其中。外面留着天真的梨雪，她怎么也找不到这两个鬼精灵。

她知道墨语比傻蛋精明，便故作很急切地呼喊“傻蛋，快回家，你妈找你，她说你再不回去，让你尝尝笤帚疙瘩炒肉的味道”。

傻蛋，哪经得起忽悠。瞬间从草垛里窜了出来，墨语的行踪也随之暴露。

梨雪，找到了他们窝藏的地点，拽着墨语的耳朵，把他拉了出来。

墨语，龇牙咧嘴，连连告饶。心里却暗自嘀咕，“小丫头片子，你等着……”

第二天，墨语和傻蛋在大杨树下，发现了一个蚂蚁洞。墨语让傻蛋用瓶子装满水，把蚂蚁洞灌满了水。蚁穴毁于一旦，蚂蚁们在大树根附近不停的忙碌，修复自己的巢穴。两个小坏蛋暗自窃喜。

墨语挑了些毛毛虫，放进了梨雪的文具盒里。看见梨雪，把文具盒扔在地上，他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傻蛋，黑黑的脸庞，胖嘟嘟的，一副憨厚可爱的样子。

有一天，他拉着墨语说“俺娘说了，这个村子里就梨雪这丫头，心直口快，比较善良。适合当俺媳妇”。他黝黑的脸，像熟透的高粱，有些羞赧。

墨语不假思索的说道“小样儿的，你这不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吗，梨雪我都不敢打她主意。哪能轮的到你？”

村头有一个瓜棚，每到夏天那诱人的芬芳，便让这群穷孩子垂涎三尺。

这天早上，墨语拍了一下梨雪的肩膀，神神秘秘地告诉她，“想吃香瓜不？跟哥走，叫着傻蛋儿，我绝对义气，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蹑手蹑脚的来到瓜地，墨语最贪，他的所有衣兜里都装满了西红柿和小香瓜。为了不惊扰看瓜的老人，他们几个在垄沟里爬着。

爬着爬着，墨语的眼前出现一双大脚，吓得他一身冷汗。他拉起傻蛋儿，拼命的跑，脚下生风。

可怜的梨雪，被瓜秧绊了个趔趄。被看瓜的老头儿逮个正着，老人看她是个女孩子，又没有拿到什么东西，也没有怪罪她。

老人气愤地对她说“回去告诉那两个小兔崽子，下回再偷我的生瓜蛋子，给他们腿打折了。”

梨雪，悻悻的离开了。心里暗自叫骂，你这个坏墨鱼，心肠是黑的吗？你还自诩讲义气，关键时刻你们跑的都比兔子快。

3

一转眼就是冬天，矮矮的树上，堆满了雪，仿佛奶油酿造的小山。麻雀这个时候最胖。

墨语是个捕鸟的高手，别人都是用簸箕扣鸟，弹弓子射鸟。他只需要一个手电筒，每当夜幕降临他就在房檐守候，用手电筒一恍儿，一个箭步就抓住小麻雀，风驰电掣一般。

梨雪看着毛茸茸的小麻雀，温热的羽毛，黑亮的双眼，特别的喜欢。

墨语把麻雀递给梨雪说，“拿回家，烧了吃吧”

“人渣，你怎么那么残忍。”梨雪把小鸟放飞了。

墨语，欲言又止。心想早知道你放它，我何必去抓它。

村委会有一道小矮墙，淘气的墨语与梨雪，偷偷的爬上墙边砖垛上，玩捏雪球。一不小心，墨语扬起的雪，从梨雪头上落到了的脖子里，特别的凉。梨雪，一个冷战，一下子把墨语推下了墙。

墨语，与雪地来了一个亲密接触，摔了个嘴啃泥。留下梨雪，清脆的笑声在小院儿中回荡。

4

一转眼，墨语已经成了翩翩少年，梨雪也变得婷婷玉立。两个人成为了欢喜冤家，虽然总爱互相捉弄，但见不到面总觉得缺点什么。

墨语，酷爱绘画，高中后，他就专门学习的国画。在水墨丹青中，体会诗意人生，在挥毫泼墨中，感受书法真谛。他，每天都认真练习，练的忘我，痴迷。

梨雪，喜欢去墨语家看他专注画画的样子。在她的眼中，这个调皮的大男孩儿，只有在绘画的时候，才能安静下来。

在墨语的眼中，梨雪就是一副水墨山水。眉如黛，唇若樱，肤似雪凝，眸盈清波。这样清秀的女孩，即便素面朝天，也落落大方，脉脉含情。

“横看成岭侧成峰”，用在这里很恰当。窈窕淑女的身段也如此玲珑有致。

墨语，不敢直视这素雅清芬的梨雪。

梨雪，轻轻走过来，眉头一皱，“我看看，你这画的是什么？”

如瀑的秀发，一丝芬芳袭来。梨雪的发，轻拂过墨语的肩头，耳际。墨语觉得痒痒的。仿佛柳丝轻垂湖面，墨语的心旌摇曳，浅醉……

“墨鱼仔，你画个我呗？”梨雪央求道。

墨语，回过神，“你站远点，我就画你。”

梨雪，傻傻的站在旁边焦急的等待。一会就不耐烦了，跑了过来。

她，定睛一看，“墨语，我呢？怎么看不出像我，快点画呀，人家都等急了”。

梨雪，摇着墨语的胳膊，努起了嘴。

“去去，别捣乱，一边等着，画好，叫你。”墨语，头也没抬，凝神写意。

不多时，梨雪又如轻蝶一般，翩然而至。她看到画，嗔怪道“墨语，为什么画的是荷花，不是我？”

墨语，故作深沉，“说你浅显吧，你还不承认？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你懂不？”

“这边儿空了一大片，为什么？”梨雪问。

“这叫留白，待会儿给你写首诗在上面”。

“不用了，就这样就很好，快给我收起来，我要拿走。”心急的梨雪，迫不及待的去夺画。

墨语，洗了洗笔，那浓墨在水中氤氲，似黑丝带般缠绕着，蔓延在清水中，而少年心里的情愫，此刻也随之漾开。在墨语的心里，梨雪就是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莲。

5

春节日益临近，山村里的人们立起了灯笼竿，喜庆的红灯笼高高挂起。那时每家都习惯在灯笼杆上插一束松枝，对于东北人来讲，漫长的冬季，唯一的绿色就是青松。绿色的松针，和红彤彤的灯笼，吟唱着小山村的春意。

墨语，趴在篱笆墙上呼唤在院子里堆雪人的梨雪。

“我去采松树枝，你去吗？”墨语问。

“好呀，山里有什么？”梨雪好奇的问。

“去了你就知道了”

两个人穿着厚厚的棉衣，静静地走在皑皑的雪原中。脚下的雪，柔软而深厚，能没过膝盖。深一脚浅一脚的蹒跚前行，脚步声吟唱着青春的旋律，那么有节奏，有活力。惊扰了树上的鸟儿，它们扑扇着翅膀，在林间穿梭。

忽然，一个黄色的身影在眼前迅速闪过，突然又停了下来。

“快来看呀！有一只鹿。”梨雪惊喜的叫道。

只见一只可爱的动物，淡黄色的皮毛，竖着两只耳朵，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它静静的看着美丽的梨雪，一动不动，仿佛很痴迷。

“嘘！别使劲喊，一会被你吓跑了。你可真是孤陋寡闻。这哪是什么鹿啊！这是你的同类。”

“这是什么呀？”梨雪傻傻的问。

“这就是传说中的傻狍子。你和他一样傻，哈哈”

梨雪的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在地上，团了一个雪球，掷向墨语。

墨语，狡黠一笑，头一偏就躲过了那个小小飞行物。雪球打在的树干上，瞬间琼花四溅。

梨雪，生气的样子，娇羞的像朵红莲。

她，嗔怒道“墨鱼，你自己玩吧，我回去”。

墨语，走了过来，急忙道歉“小雪，别生气了，我去给你采松树枝。”

他的身体很轻，像一只敏捷的猴子，轻轻的一跃就上了树。迅速的折了两段松树枝，树枝上积存的白雪，瞬间滑落下来。

雪飘然而落，簌簌的。落在梨雪的脸上，微凉而轻柔，似梨花的素瓣轻抚脸颊。如晶糖般的甜蜜，渗入毛孔，滋润心田。

梨雪的红围脖上挂着白霜，睫毛上湿漉漉的，如雨后芳草。

梨雪，感受这世界的寂静，只有那雪花围绕着她，柔媚而清雅。她的心，如小鹿乱撞。

青春，如纯雪般飘逸无瑕，而青梅竹马的朋友，纯洁的友谊心照不宣。

那一天，墨语与梨雪玩的很开心，他们欢笑着，追逐着，嬉闹着，成为了一生中最美的回忆。

梨雪，没有想到，这次最开心的雪地游玩。为他们的友谊画上了句号。

开学后，梨雪发现墨语的位置一直空缺。

她跑去问傻蛋，“为什么墨语没有回来上课？”

傻蛋，支支吾半天没有说出来。

墨语，走后。梨雪怅然若失，很多的时候会望着窗外发呆，神情忧郁。

傻蛋，特别能献殷勤，总是找机会和梨雪接近。梨雪却置之不理。

梨雪的世界，从此进入严冬，心似冰冻。单调的生活如死水般，再无波澜。

她时常翻起墨语的画，一遍一遍的看那画中孤独的小荷，那空灵而疏淡的留白，也成为她记忆中的留白。

梨雪写了好多信，都没有寄出。

“落日如烟，青山如黛，

暮色走远。

蘸一池相思，书万丈长卷。

平沙落雁，锦书难断。

谁许我一世丹青，画似水流年？

愿化作一支瘦笔，

任柔风缠绵，细雨微寒。

用尽一生去守望梦中缱绻。

夜太长，梦太短。

今生，只做你笔下一朵莲，

纵然没有娇颜，

也要在暮雨晨风中，

与君吟诗听曲，温茶煮酒。

虽不能相见，

却将你的名字，

在三生石上深镌……”

梨雪细数着往事，多少个黄昏，夕阳勾勒出墨语的金色剪影。多少个夜晚，夜幕点缀着的繁星，像墨语的眼睛。

戒不掉的思念，挥不去的记忆，在雨后的天空中幻化成彩虹。那一刻梨雪的心，挣扎着，取舍着，却永远走不出那个雨季。

梨雪，经常会在雪霁的日子里，轻轻的摇晃树干，看落雪飘飞的样子，就想起了她和墨语在雪地里开心的样子。

她，捡一个枝杈，在地上写着“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6

梨雪，学了园艺专业，毕业后回家乡成了一名农艺师。

傻蛋，承包了上百亩的农田，成为的当地名气很大的小地主。 他一次一次的劝梨雪，不用再等了。墨语，是不会回来了。梨雪，依然无动于衷。

岁月匆匆，时光如梭。

一转眼，梨雪就到了而立之年，提亲的人，踏破了门槛。

父母一再的催婚，她却心如止水。

春去秋来，只有门前的那棵小树，如今已郁郁葱葱，遮天蔽日。

7

梨雪，开了一个DIY的烘焙坊，工作之余她把所精力都放在这个小店里。

她，荑指纤嫩，每一个甜点都是她妙手偶成。其中有一款“红豆沙糯米糍”，深受少女们的追捧，还未到情人节，就被抢购一空。

糯米面，里包裹着红豆沙，甜而不腻，外面撒上一层椰蓉粉。

椰蓉像雪花般，簇拥着甜心。

这个创意就来自于当年和墨语打雪仗，小小的雪球里深藏着多少浓情。

而相思的红豆，碾碎成末，游离的甜蜜，青涩的回忆。怎能不让人慨叹，迷茫的青春，一地的叹息，和早已冻结的心，都随风老去。

8

夏夜的风，撩人思绪。傍晚，梨雪一个人走在喧闹的运动广场。角落里的小摊位，围满了人。

梨雪，漫不经心地走，柔发与裙纱轻舞飞扬。晚霞映红了她的脸庞，格外动人。梨雪有些无聊，便径直的朝那个烤冷面摊位走去。

摊主，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大男孩，他麻利的淋上油，飞快的把烤冷面和肠，置于铁板上煎制，翻转。撒上白糖，葱花，酱料，最后喷上香醋。铁板上升腾着热气，佐料与配菜在热油上歌舞。他整个动作连贯娴熟，这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似曾相识。

梨雪，点了份烤冷面。“放辣椒吗？”男孩问。

“不放辣的”梨雪答道。

就在她接过纸杯的时候，她不经意的望了一眼那个大男孩。

二人四目相对怔住了。

“小雪？”墨语的眼睛红了。

梨雪，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绝对认得，这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墨语。

“给我来个烤鱿鱼，你这个墨鱼去哪儿了？这么多年连个招呼都不打。再说你小子怎么混到这个地步。都开始摆地摊儿了，赶紧把这东西卖了，和我去种菜吧。”梨雪戏谑道。

“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牙尖嘴利的，让我去给你帮忙，想得美！我这是帮人临时看摊。明天到我公司来报道吧。给你安排个总监的职位。”墨语眉毛一扬。

“这么多年没见了，哥请你吃大餐吧”

“这么晚了吃多了，不易于减肥。”梨雪嫣然一笑。

“去我店里坐坐吧”梨雪说。

两人在梨雪的烘焙坊里坐了下来，柔和的灯光，款款的音乐，一切都很温馨。

梨雪，递过来，她满意的作品“红豆沙糯米糍”。墨语，睥睨一视，一丝浅笑。

“小雪，你这是我要和我玩丢沙包游戏吗？女孩子爱吃的，我不喜欢。”

梨雪，佯装生气。“不吃算了，你这种人不懂风情。”

墨语，环视了一下小店的环境，装修风格简洁优雅。墙上那幅画抓住了他的眼球，他一眼就认出是当年自己画的莲花。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为什么不辞而别？”梨雪倒了杯饮品，递给墨语。

“当年，说来话长……”墨语叹了口气。

那一年，傻蛋偷了亲戚家的猎枪，约上墨语要去山上打野味。墨语劝傻蛋这样违法。傻蛋，一意孤行，野味儿没有捕到，却被查出了私藏枪支。在公安局受审时，居然把责任推给了墨语。墨语，为他揽下罪名。由于情节不严重，也刑拘了几个月。墨语，从此辍学。他告诉傻蛋要好好照顾梨雪。在外打拼的那些年里，墨语吃尽了苦头，也变得成熟睿智。

墨语对梨雪说“这次我来，是响应国家号召，发展特色农业，在我们家乡建一个特色农庄，让更多的城里人，能知道我们这个小山村，来这里旅游观光度假。打造一个环境宜居，生态绿色的田园小镇。小雪，你是专业的技术人员，应该是我的得力助手。种菜的任务交给你了，我负责盖房子。”

梨雪一捋长发，“你怎么知道我会帮你？”

“我不知道，它知道。”墨语指着墙上的那幅尘封已久的画。

9

一座座特色农庄拔地而起，一片片蔬菜大棚充满生机，墨语带领建设者们在古老的土地上把希望燃起。在万亩草莓，番茄，葡萄采摘园中，梨雪忙碌着，奔波着。

游云勾翠微，细雨点清池，桃花染新城。

年轻的小镇，微风里透着甜蜜，一片春的气息。

奋斗中的创业者们，用五彩的画笔蘸着辛勤的汗水，将家乡渲染的天更蓝，水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