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 借你一副肩膀

LM

一一外乡人在上海生活(2)

在住宅小区每天都能遇到三五扎堆的幼儿，或在广场或在池畔或在游乐场。负责照看幼儿的外婆，奶奶身边，总会有怀抱孩子，推婴儿车的中年妇女。她们就是家政服务的一个工种：育儿嫂。

　　相信50岁以上的人都看过这《黄山来的姑娘》这部电影。李羚扮演的从安徽来北京打工的小保姆，给观众留下非常深的印象。曾获1984年电影百花奖最佳女主角。

　　改革开放初期，家政服务还不被人们接受。保姆市场需求很大。北京市与安微贫困地区无为县劳动部门签定劳务协议，由当地政府组织向北京输送小保姆。北京家政介绍所再向雇主介绍……

　　巧遇一育儿嫂。安徽无为人。边走边简单聊几句，其就负责照料带孩子。做小时工不住家……

无为，名符其实的保姆大县。三十年间，输入家政劳务从未中断。三十年间一批批无为走出的姑娘-小保姆大部分返乡了。她们带回城市的生活方式、卫生习惯、带回致富的技能，以新的眼界和育儿知识，更新了传统养育教育下一代的方式，也带动了家乡发展……

还有一部分留下了。她们生儿育女，溶入了城市的生活……

　　程嫂。安微阜阳人。来上海打工20年。今年40多岁。有2个儿子。一个23岁在上海读大学，马上毕业了。还在供小儿子念书。以前刚来上海时没法打工。这不带自己2个儿子嘛！孩子太小。出来做家政当育儿嫂不到六年…

算上这个娃，我带4个了。都是送幼儿园就不做了。这娃三个月我接手的。现在17个月了。来，叫爷爷。会说话。叫爷爷。孩子认生……

M：孩子父母是上海本地人吗？

嫂：从新疆来的。毕业留在上海落户。有上海户口。对。上海新一代移民。住家保姆。月薪6000元。这个看雇主。家政育儿嫂这活一般都是6-7千。住家和不住家价钱在于洽谈商定。每周末可休息一天。

程嫂的老公也在上海打工。买了两台大客车50座那种。搞旅游租车。十多年前夫妇二人在虹口那边买的二手房。60多米二室一厅老户型。花了6万多。现在翻三番都买不下来了。

　　阮嫂。安徽无为人。阮嫂做钟点工。上海家政每小时30元。一共打两份钟点工，这家带娃3个半小时。

孩子多大你接手的？

宝宝还在妈妈肚子里，我就上岗了。现在宝宝一岁多了。

阮嫂有两女儿。大的23岁，小的也16。

　　程嫂一听，哟。你要孩子早哇。咱俩家情况一样。于是聊了起来，老乡见老乡……孩子奶奶在一旁根本插不上话。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安徽来的育儿嫂在小区打工数年，互相竟不相识。于是聊家乡聊子女聊生活。

　　阿拉象育儿嫂？哎哟。侬搞什么搞，不是育儿嫂，阿拉是外婆。侬找月嫂？侬女儿孩子生了没有？不找月嫂？打听月嫂的价钱？

和侬讲，侬一般见不到啦。月嫂和育儿嫂不一样的，婴儿是不出来晒太阳的。侬晓得伐？价钱？ 现在一般一万元左右吧。什么，东北都一万元啦，那上海还要多一点的啦。侬去家政打听一下好不啦……

三年光景，上海月嫂的价格又涨了……

　　黄山来的小保姆进城做家政，一晃近40年了。如今小保姆走进了全国各大中小城市。家政服务分工也越来越细。除了月嫂、育儿嫂，还有做家务的钟点工，陪护老人保姆，医院护工，接送孩子……

　　而当年的"小保姆"-李羚也年近60。可以想象程嫂阮嫂她们到上海打工，当小保姆时年轻时的样子…-

　　程嫂。江西乐平人。汉庭快捷酒店员工，其胸章“保洁师"。今年己50多了。来上海七八年。老公给公司做搬运，干体力活。儿子在某企业上班。什么企业？就是给老板打工吗。

　　酒店保洁工有10多人。这活上海人是不愿干的。上岗的姐妹都是外地人。也有年轻点的。每月3000多工资。包吃住。请假扣工资。

边说边干活。一刻也没停下来……

宜家。浦东御桥附近。

　　理货员？不是。是"擦货员"。

还有这工种？怎么称呼二位？

梯下：她姓蒋，我姓汤。她是蒋介石的蒋，我是汤恩伯的汤。

汤嫂学识不一般。竟然知道国民党守军上海守备区汤司令！汤嫂是安徽铜陵人。“老家离江苏南京比较近，距上海也不远"。问六尺巷，汤嫂说不在铜陵在宣城。又仔细回忆，"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让他三尺又何妨……对了，六尺巷在桐城！你记错了，我们老家铜陵，不是桐城……

梯上蒋嫂：我来上海打工20多年了。

　　梯下汤嫂：我也来10多年了。

　　宜家月薪多少？LM伸出一巴掌。

基本工资没那么多。LM伸出4个手指。汤嫂蒋嫂摇头仍说没有……不足4000元？

想留在上海吗？

不想。上海有什么好？人多花销大挣钱还少，再干几年回老家养老去。

　　寇嫂。四川广元人。来上海也七八年了。宜家保洁员。和刚才梯上"擦货"的是一个工种。别听她们瞎说。保洁工。什么"擦货员"，是和你逗着玩呢。

寇嫂夫妇租上海人的旧房子。位置在上海农贸批发市场，外国语学校周边。15平米。月租1000元。

"包好包子"早餐店。夫妻小店。老公忙做包子，媳妇在摊前销售……年初才开业。店名有创意。"包好包子"。好象是连锁加盟店。

　　与媳妇搭活。引起老公不满。"我们人手少，没功夫回答你……"

一次失败的采访谈话。

　　废品收纳。安徽人。一再声称，我不是收废品的。我上门收废纸箱。这两者有区别吗？

　　小区广场。匆匆驶过的电动车单车。骑车的大嫂都是外地来沪的钟点工。

小区单元门外。做钟点工的大嫂们电动单车。

　　陆家浜路。上海服装面料市场。在XX服装厂摊位。遇到的裁衣大嫂。竟然是咱沈阳老妹。尊重其隐私，故没采用她的照片。

　　隐去真名，不妨称其S嫂，她原来在沈阳包公交604路客车。好象当年有一段时间是中巴承运线路包给个人。中巴线路经营权又被政府收购赎回，于是养几台出租车……后来到上海谋生。给服装公司打工。在市场照看店面接订单。S嫂儿子现在国外……

　　连波路与芳华路口。遇见的大嫂原来在芳华路边一处门店外卖煎饼果子。最近街道成管整治占道。只好躲到连波路小巷口。

　　大嫂姓李。山东临沂人。来上海20多年。今年40出头。两个孩在家乡。大的19，小闺女12，还在念书。

M：俺老家山东菏泽的。

嫂：咦。老乡！

M：去年在芳华路见过你，还买过你摊的煎饼果子。怎么搬这地了？

嫂：芳华路那边不让卖了。还得生活呀。

大嫂的老公也姓李，夫妇二人都卖煎饼果子，老公在世纪大道那边摊煎饼叫卖。夫妻就住在连波路旧巷里。小房间月租1000元。

　　LM半小时后再回来买煎饼，煎饼果子摊的果子己售罄，只有脆饼可卷。虽不对口味但也来一份。4元/份。上海煎饼果子都这价。

山东临沂。煎饼大嫂。沂蒙山革命老区。三野在孟良崮围歼国民党王牌74师，山东老区大嫂摊煎饼做军鞋支前；渡江战役沂蒙老区民工跟随部队，又用小推车把部队送进了大上海……解放后70年代，周总理回延安掉泪了：我们党欠革命老区人民的 ……LM骑车回家这一路，脑海里不断跳出《沂蒙颂》红嫂之历史记忆……

　　时代巨变，共产党人对老区人民的感情不曾变。承认城乡差别，面对大量进城务工的乡下人，如何解决在城市谋生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其任重道远。

　　《嫂子颂》是电视剧《赵尚志》片尾曲。李娜原唱。是唱抗联战斗的白山黑水，唱养育东北人的黑土地-母亲的。

　　“嫂子，借你一双巧手、借你一对大脚……"激昂的歌声穿越时空。可敬的煎饼嫂、保洁员、护工、月嫂、育儿嫂，所有进城务工的大嫂们，你们为上海这座大都市默默地付出着，你们用一双巧手妆扮着城市；你们用一副肩膀支撑着上海劳务市场的半边天。

　　算上自己两儿子，程嫂抚育了6个娃娃。程嫂为了谋生做育儿嫂，她喜欢孩子，愿意做陪伴宝宝的职业，享受宝宝长大的过程。

你带过的这些孩子长大后还会记得你吗？肯定……不会记得我了。程嫂逗怀中小宝宝，"快快长大，等宝宝娶媳妇，阿姨如果还活着，来喝宝宝喜酒。再给宝宝带孩子。好不好？！"

　　育儿嫂她们也许并没意识到，她们怀里依偎着的、肩膀上忱靠着的宝宝，是上海这座城市的未来和希望！

嫂子，憨憨的嫂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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